人的行为往往会被他过去的经验影响。

看着谷雨往车上拿的大包小包，齐家直撇嘴。“咦，你跟搬家一样，吃的、穿的倒也罢了，你连毛毯都要拿，你这是偷房间里的吧？”

谷雨摇摇头，说：“不是偷，是暂时用一用。你不知道，越往北走越冷。我从那个家逃出来的时候，冷得我……，我当时想，指头肯定要冻掉了，到了车站，不敢住太暖和的地方站，生怕一受热，它就化了……”

她说得很平淡，朱齐家却像被什么东西噎着一样。本来他还想拿车上的空调笑话她的，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默默地帮她把毛毯放好，说：“上车吧！”

……

坐在车上，谷雨觉得自己好疯狂。和男同学一同坐在车上，一起奔向一个遥远的地方，她没有同妈妈讲。

齐家看看坐得板板正正的谷雨，问她：“怎么不说话？”

谷雨刻板地反问：“说什么？”

齐家说：“你紧张了。”

谷雨扭头瞪他一眼，“谁紧张了？！”

“就是你！”

“…….”否认不了，她不否认了。

齐家看看前边开车的杨天虎，拿出手机，示意谷雨看屏幕。

谷雨明白了，也拿出手机。

两人开始无声的对话，连发送都不用发送。

齐家问：“这次回去，你真的不害怕了？”

谷雨答：“还是害怕的。但是如果不迈过去，它就总在那里欺负人，我不想让它比我强大。我想过更简单快乐的生活。”

齐家点赞：“你强！”

谷雨撇嘴：“你一说要让我等你，我就强了。其实一开始，误了车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一点逃过劫难的轻松，就好像刘红说，月考取消了。”

齐家不写了，冲她笑笑。谷雨难为情地笑一下，继续打字。

“我就是很怕考试嘛，我功课怎么也赶不上。刚来明德的时候，看到你和韩波儿外语说得那么流利，我都吓坏了。”

齐家问：“现在呢？”

“现在……，现在只是羡慕，不害怕了。我现在也想开了，对于将来不怎么用的知识，我不必感到压力，比如我们学糖类，我只需要知道适量饮食就好，单糖、多糖的分子式我不会写就不会写了，这些知识学不好，我也会选择吃米饭或馒头，现在即便我知道麻纤维和木头里也含有糖，但我也并不会把它们塞到嘴里。”

齐家笑。

他写：“你倒是会让自己轻松！”

谷雨回他：“不然怎样呢？又让一座山挡住吗？如果这样，那面前就总是山了，看到就害怕，连走出去的勇气也没有了。”

她又写：“说说你，你就没有害怕的事情吗？”

齐家放下手机，望望前边的路，想了一会儿，写道：“害怕不能得第一，从小都是。”

谷雨问：“还有吗？”

齐家又想，然后写道：“害怕女生纠缠，幼儿园时期就是，我妈说，因为这个我就不去幼儿园。”

谷雨笑，写道：“你现在学习成绩不错，但也不是第一，可是你也很放松，现在文乔乔老来找你，我也没见你烦，更没见你缩回去。”

齐家也笑，他低头写：“可能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害怕，如果总是走不出来，那就是他没长大。”

谷雨深为认同，她点了点头，写道：“我们都长大了。”

齐家说：“我们听音乐吧。”

谷雨点头。

齐家问：“听什么？我IPAD里边有好多,不同类型的。”

谷雨说：“随便！”

齐家用指头点点她，批评似的，说：“没主见！”

谷雨摇头，说：“我只是不轻易排斥我不懂的东西。就像你带我打篮球就打篮球，打排球就打排球，这些都很有趣，干嘛不试一试？”

齐家笑了。

谷雨继续写：“我成长的岁月里有很多没见过、没听过的东西，既然有机会了，我就把它补上，如果不能发展成兴趣，就把它当常识好了。”

齐家点头，他写道：“你就像一块海绵，不断地吸啊吸！”

谷雨笑了，写道：“一块过于饥渴的海绵。”

齐家问：“你这样，是因为怕人家看不起你吗？我是说……”

谷雨拍拍他的手，意思她懂了，不需要再继续说明。她写道：“一开始是怕的。比如陈果果说香水牌子的时候，我觉得那是放在天空里的东西，我够不着，害怕她笑话我是土妞儿。但过了几天就不怕了，因为也有她不如我的地方，比如我收拾屋子比她有条理。我比她能熬夜，她写不出作业就抱怨老师，我不抱怨。”

齐家就笑，他说：“你很会解放自己！”

谷雨也笑，她说：“我从小就会给自己找出路，比如我不想挨打或者被卖掉，我就叫他爸爸！”

齐家不写了，他看着谷雨忽然感慨起来的神情，伸手过来，握握她，说：“你会越来越好的！”

谷雨任由他握着，握了片刻，她挣开，继续写：“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我爸爸！”

齐家哈哈大笑。谷雨也哈哈大笑。两个人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弄得开车的杨天虎都无奈了。但职业素养让他一声不吭，连声咳嗽都没有。他只是边开车边猜他们在聊什么。

两人不打了。开始看着对方发笑。

谷雨继续写：“你陪我出来，你家人肯定觉得我衰透了，装可怜要人陪!”

齐家问：“你很在意我家人怎么看吗？”

谷雨写：“在意的。好人的看法当然是重要的，我不想让好人不愉快，我也不希望人家给我什么差评。其实我没那么衰，但是，证明自己需要一个过程。”

齐家问：“你选择走国内高考的路就是证明自己的一个过程吗？”

谷雨写：“只是一部分，只是不想被一件把握不住的事情支配。我只知道，人得看清梯子上的横档在哪儿，才能踏实地踩上去，光看见天空上的星辰，看不清梯子也看不见自己的腿，那个太可怕了。”

齐家笑。他写道：“你真的比一般女生成熟。”

谷雨写：“我是你姐！”

齐家又是哈哈大笑，谷雨也笑。两人又是你一拳我一拳边笑边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