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吉赞和白轩跟在朱齐家后面,再次走进这间简朴而洁净的宿舍,看到谷雨的神情,他们就觉得天空已然明净,雁过无痕。
朱齐家咬了下嘴唇,说:“那就开始吧!”
四个人都进入了工作状态。
这一次,一气呵成。
放下手中的机器,白轩感叹地说:“谷雨真是做演员的材料呢!刚刚一晃,我就觉得回去了一样。”
谷雨笑笑,看看低头收拾东西的朱齐家,说:“刚刚一晃,我也觉得我就是那样活过。带着点小小的企盼、惴惴不安,仿佛第一次摆上货架,生怕顾客不喜欢。”
白轩愕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看看吉赞,吉赞却在看朱齐家。
谷雨又说:“所以说,还是不要摆上货架的好,要不连逍遥自在都没有了!”
朱齐家干咳了一下,说:“快中午了,我们在附近吃个饭,下午就在校园里取景,把后半段拍了。”
谷雨点点头。她披上那件像被子一样的羽绒服,整理了床铺就准备收拾走人。
朱齐家说:“不行!我们先出去,你换一下衣服,外面太冷。”
说完,他就带头出去了。
其他两个男生也跟着出去。
谷雨嘘了口气再次换衣服。她觉得确实那只是一场意外,鸟儿叫了一声,不见得就是天亮了,那只是睡觉的人睡得不够沉。
这时,门外有接电话的声音。朱齐家说:“好,就好了,我们马上出去。”
等她一开门,朱齐家就说:“安安订了饭店,我们一起过去吧,她要让我们见见她的男神!”
谷雨莞尔一笑,说:“那个男神我早就见过了,确实够帅!”
齐家问:“和我相比,他帅还是我帅?”
谷雨哈哈大笑,看看吉赞和白轩,问:“你们一直和这么自恋的人在一起玩吗?”
大家都笑。
直到这时,谷雨才完全放松下来,他们又回到以前那种自在轻松的同学关系了。
真的,这样就挺好,她很怕连这都没有了呢!
……
方植末看着安安坐立不安地折纸巾、折了她自己的,又折别人跟前的。
他问:“我有这么差劲吗?让你如此紧张!”
安安说:“不是你差劲,是别人审视的时候,总是要挑剔的,我不希望他们给一点点差评!”
方植末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她的认真说明她的珍惜,他非常感动。
可惜,她这么小,要不,他都等不及要跟她结婚。
“安安,我真怕我等你等得老了,你妈仍不肯把你撒手。”
安安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说:“现在不也每天在一起吗?”
方植末摇摇头,女人怎么知道男人的感受呢?就好比一个饥饿的人,他没看见吃的,你让他忍着饥再走五里、十里,他都能坚强地往前走。可是饭都摆上来了,不是稀饭馒头,而是鸡鸭鱼肉,你让他再等等,他不打死你吗?
外面有说话声,安安站起来说:“他们来了,我去布置上菜吧!”
门一开,朱齐家迈着大长腿就进来了。他一进门就是这话:“我看看男神到底有多神?”
方植末摇头一笑,站起来握手。“我就是方植末!”
朱齐家用另一只手比了下两人的身高,问:“你打什么位置?”
方植末说:“一般是中锋!”
“哦,我一般是控球后卫。”
几个人坐下来就谈篮球。谷雨插不上话,就安静听,她觉得这也是知识,反正他们说的她不了解的都是知识。
方植末扭头看看谷雨,说:“真不好意思,让话题会让你很闷。”
谷雨连忙摇头。朱齐家说:“她是我徒弟,她会运球,她现在拍起来已经不会再追着球跑啦!”
众人哈哈地笑。
这时候,桌子都摆满了,是火锅。北邮附近的火锅店数这家最火。
大家一齐动手。气氛相当融洽。
安安尽力推销方植末,朱齐家就问:“方哥,你视频剪辑在行吗?”
方植末说:“不是专业,但是学过,是自学的。”
朱齐家说:“我也是自学的,……这样,等我的片子出来,我们一起剪辑吧。我想要最好的效果。”
方植末笑笑,看看安安,说:“行,那就试试吧!
安安非常高兴。齐家就是善解人意。他知道要让方植末更多地参与家里人的生活。
这时候,谷雨插话:“要剪辑的话,可以再插一个故事吗?”
朱齐家看看她,示意:“你说!”
谷雨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唇,说:“我看你的脚本想起了很多,是否女孩子的童年也可以加进来呢?”说到这儿,她看看朱齐家皱起来的眉头,连忙补充:“哦,我也不知道表达得准确不准确!”
朱齐家再次点头。“你说!”
谷雨看看等着听故事的其他人,忽然有点泄气,她说:“还是不说了吧,这只是个人的体验,广告还是要贴合大众的经历……”
朱齐家说:“没事,说说看。长辈说,我们这样的人口大国,每一种个人体验背后都是成千上万的人。”
谷雨还是摇摇头,她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齐家也就不再说什么。吉赞和白轩却是对了一个眼神。
吃完了饭,方植末给齐家留了电话就上班去了。此时阳光正好,安安就领着大家找到校园里的一小丛树林。是银杏树。
她说,你们拍吧,我看着玩儿。
谷雨看了看环境,就点了点头。刚刚在饭店的卫生间里,她已经把裙子换上了。是春秋穿的薄呢,烟灰色的底上交错着白色线条打出的小方格。很雅致,也很青春。这是白露的短裙,她穿只刚刚盖住大腿的一部分,膝盖全部露在外面。这么一打扮,黑色短靴与短裙之间,就真的只剩下袜子了。
好在,她有一件像被子一样的羽绒大衣。
朱齐家吩咐吉赞:“去,你去当她男朋友!”
吉赞有点为难,他看看白轩,白轩扛着摄相机直往后躲。他只好一咬牙,说了声“好吧”。
拍摄开始了。
先是拍等人的吉赞,他把两只手插在大衣的兜里,左看看右看看,头晃来晃去。齐家说:“别晃,画面太难看了!”吉赞就只好不晃。
接着谷雨就款款地来了。她是从侧面走过来的,拿捏出一脸忐忑的表情。齐家说:“错了,重来!这都热恋了,怎么还小心翼翼的!”
谷雨悄悄地嘀咕了一下,只好走远了重来。
安安看着笑得不行。齐家一个没恋爱过的人在教导其他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这个镜头倒不如让她和方植末来做,她每次从学校里出来,看到马路对过儿的方植末,都是炮弹一样发射过去,惊得方植末不是伸手接住就是直往后躲。
现在,谷雨来了。
她走得很快,临到近前,顿了一下,又一路小跑地奔过来,然后冲着吉赞说:“嘿,是不是等久了?”
吉赞惊得忘了该做什么。他只看见眼前的女孩调皮地笑,是那种撒娇似的调皮任性的笑,这把他弄得晕晕乎乎一阵空白。
谷雨挤眉弄眼,低低地说:“你神经病啊!说你神经病啊!”
这弄得吉赞更不明白,他怎么就神经病了?
安安直接笑喷。
朱齐家放下摄像机,骂了一句:“吉赞你怎么那么木啊,不是给你看过脚本了吗?”
吉赞脸腾地红了。他是看过脚本,但事先没有说好让他来做替身啊,本尊不就是齐家自己吗?
他说:“你也看过你来,我去拍!”说着话,他就走过来要接齐家手里的摄像机。
齐家斜楞他一眼,说:“来就来!记住,别把我拍得太帅!我不是重点,要拍腿,从下往上拍。”
吉赞表示记住了,还蹲下又缓缓起来试了一次。
这次,轮到朱齐家两手插兜看着远方。
谷雨又是刚刚那样雀跃着过来,她调皮地歪着头,用手指戳了他一下,说:“嘿,是不是等久了?”
齐家也是一愣。他觉得这个情景仿佛发生过。
“嘿,呆子,怎么了?”谷雨又戳戳他的衣服,示意他快说那句神经病的话。
齐家惊醒,他一手抓住她的右手,一手搭在她的肩膀,问:“冷不冷?”
谷雨摇头,说:“不冷!”可是她哆嗦了一下。
“不冷?”齐家酷酷地撇了下嘴角,站远一步,低头一看黑大衣下面露出的一截小腿,他突然就怒了:“你神经病啊!”说着话就要掀开她的长衣襟看看里边到底穿了什么。而谷雨在他掀动衣服的时候同时往开跳了一步,这一掀一跳,小短裙就露出来了,清新美好。
然后,谷雨裹紧大衣,似无辜又似挑衅地看着齐家。
故事到这里就应该完了。但是两人还在对视。
等了有十几秒,齐家错开眼珠,对吉赞说:“让我看看拍摄效果!”
“别了,”吉赞往后退了一步,认错地说:“你俩演得太好,我忘了蹲下拍了!”
“靠,这么帅白演了!”齐家故作狰狞地表达他的愤怒。这时白轩过来,说:“看我的吧。我俩的剪一剪说不定能用。”
大家一起看回放,安安觉得剪一剪真的行。
安安说:“谷雨,你真的有表演天分呢!这就跟真的恋人一样!”
谷雨说:“我刚刚就想着你和方植末怎么相处,琢磨你说话的神态和腔调,我还想到了我们养老院的老美人梅宝琴,她跟黄爷爷说话时候的眼神和手势……”说着话,她不自禁地就翘起兰花指掩嘴侧头,俨然梅宝琴上身。
大家哈哈大笑,梅宝琴他们都是见过的,那确实是一株让人过目不忘的奇花异草。不过,也就黄爷爷喜欢这口儿。
……
谷雨自己打车走了。没要他们送,她要赶着去补习班,和他们不是一路。
在车上,朱齐家接到了谷雨发来的短信。
“齐家,刚刚我想说的个人体验是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是初一年级的时候,学校里有大干部要来,老师要找两个形象顺眼的站在前边迎接他们。老师要求我们穿裙子,我没有裙子,另一个也被选上的就很大方地借给我。可是,她借给我裙子,不可能把袜子也借给我。五月份的早上还很凉,我们早早地在学校门口等。她说:‘幸好有一层袜子,要不得冻死。’我就盯着她的腿看,发现,穿了袜子的肤色更加均匀。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叫体面。但同时也觉得,一双袜子,就把人和人的界限划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