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说周全来了,谷雨想了想,还是让他一会儿再进来。此刻,她身上插满了银针。
他那人,不让他看一眼,便不甘心,指不定要把气撒在谁的身上。嘱咐夏至的话,说不定还得跟他这头野驴再说一遍。
等起了针,穿好衣服,大夫出去的功夫,白露才探出头去小心地叫了一声:“周全哥哥!”
周全嗯了一声,埋着头走了进来。
谷雨忽地就吃了一惊,真的,真的,她现在一点都不沉重了。
夏至和白露也是同样的表情,他们不明白这周全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弄了一棵树背在背上,这、这、这,这是上演……负荆请罪吗?
谷雨禁不住地笑骂:“周全你这是要弄什么?”
周全俯下身子一本正经地说:“在下负荆请罪来了!”
谷雨简直想拿东西砸他。打量了一下,只有枕头可用。她拎起枕头,问:“你转过来,我看看你手!”
周全听话地转过来,一看,这家伙的两只手没绑着,只是从后面抓着树。而树根上的土还簌簌地往下掉。
“噗!”枕头就飞了过去。
周全结结实实地受了一下。土掉得更多了。
“你转过来!”谷雨命令。
周全老老实实地转过来。“小姐,您吩咐!”
“你老实交待你有什么罪!”
“在下,在下没有保护好小姐,所以在下有失职之罪,而且那天冲着朱少爷和小姐发脾气,也是小的不对!小的这几天不应该把心思都花在如何气人上,而应该拿出精神好好照顾小姐!”
谷雨终于憋不住了,噗嗤一乐。夏至和白露也让他逗得不行。可是笑着笑着,却又感动得不行。
周全急了,“哎,怎么回事,刚刚笑了,又要哭,那我不是白费劲了!”
谷雨抹一下眼角,严肃地问:“这树是哪儿来的?还不还回去!”
“还不回去了!”周全摇头,“若要还回去,就得冒着被逮住的风险!”
就在这时,门开了,刚刚施针的那个大夫进来,又领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他们一看到背上背了一棵树的人就是一愣。
“你们这是——”
周全侧身礼貌地回答:“大夫辛苦了。我们这是提前过圣诞呢!”
“过圣诞?咦?圣诞不是要针叶树吗?怎么弄了棵半死不活的小阔叶……,呀!我们医院后头不是种了一排……,你就是个偷树的!”
周全拉开门就跑,小树也不顾了,横在门口挡着后来者的去路。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白露小心地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来。
谷雨小声儿地说:“那棵树,我可以赔!”
年长一点的大夫打量了她一会儿,呵呵笑着说:“看上去你心情不错嘛!”
谷雨微微低头,刚刚让周全这么一闹,自然就轻松多了。
“下来走两步,我看看!”
谷雨就是一愣,她能走吗?
“下来,你能走,我刚刚问过了,给你扎的穴位都对路!”
夏至和白露就要过去扶她。
老大夫说:“不用,让她自己下来,她能走!”然后就充满信心地看着谷雨。
谷雨把腿耷拉下来,白露把鞋子递过去。
老大夫又说。“走吧,下床回学校去,该念书念书,该打架打架,赖在医院算怎么回事!”
谷雨笑了,是啊,这话对头,赖在医院算怎么回事!她跳下地就弯腰穿鞋子,穿好鞋子就回身披外套。
“姐呀!”夏至和白露惊呆了。谷雨真的做得好利索的。
“看!我说好了吧!”老大夫冲谷雨伸出手。
谷雨微微一笑,坚定地走过去,抓住他的手。
“你看,就是好了!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使劲地握握谷雨的手,让她真实地感受“好了!”
“谢谢大夫!”谷雨深深地鞠了个躬。夏至和白露也连忙跟着。
“哎,应该的。有人怕你有个好歹还给我打电话,非把我从家里请出来,你看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谷雨姐弟就是一怔。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是白露拿着的谷雨的电话。
“姐!”白露递过来,说:“是姚安安!”
谷雨忙接过来,说:“安安,我没事了!......谢谢!……有这么多人关心我,那几个人算个啥呢?我眼睛里都没有她们。……没事,你放心,下次我不气自己,我专门气人!……”
……
说是不气自己,要专门气人,但回到学校上课的谷雨,连人都顾不上气,因为她知道气人也得拿出力气,而她还有一大堆正经事儿要干呢。
陈果果吃惊于她这么快就回来,她说:“我都以为我要独居好久!”
谷雨说:“我还得给你擦玻璃呢!生命诚可贵,面包价更高,若为赚钱顾,屁事皆可抛!”
陈果果吃惊于谷雨的“劫后重生!”她由衷地说:“姐呀,你现在挺得是6D!”
其他同学也吃惊于谷雨的变化,谷雨对别人脸上的表情一律淡淡一笑。生活嘛,你不是被它骑在头上,就是你骑在它的头上,无论怎样,瘫都瘫过了,难道接下来是死去?
卢文芳终究还是知道了女儿的事情,她焦虑地打来电话,问谷雨要不要换个学校。谷雨笑着问:“妈,换一百所学校,能换掉我的历史吗?既然躲不过,那就让他们去说,终究他们有说到寡淡无味的那一天。”
卢文芳在电话那头哭了。谷雨听着她哭,也含着泪,却是勇敢地笑。
她去食堂有人侧目,她就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享受食物。这香喷喷的营养配餐比她上护士学校时的伙食好多了,她感恩。
她到自习室去做作业,有人若有若无地嗯哼几声,她就像没听见一样擦了自己用的桌子,又把旁边的也擦一下。她想,总有人愿意坐到她的身边来。
她去上弗兰克的口语课,文乔乔见了她总是躲闪着目光,说话声儿小得像蚊子哼哼,她就大声地说出来要说的那些内容。文乔乔想接便接,不想接也无所谓,反正她练的是自己的口语。
有时她会在下午时间出去一下,甚至耽误了晚饭,她真的想搞明白那艘大船为什么租不出去,到现在她都没摸到门呢!弗兰克说:你约了同学一起出去,这是团队的活动,不是你一个人的活动。她说:成绩是团队的,我只不过想先知道。
她在外面东打听西打听,试探着让管事儿的高兴,觉得能让人多和她说点有用的话也是自己学来的本事。
她发现,当她把那些猜测和蔑视的眼神屏蔽了之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有时走在街上,真得觉得三十六C变成了三十六D。
很多人都发现了她的变化,但是唯独一个人对她的变化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淡定。他还是那样的眼神,似乎对世界有无穷的疑问,疑问太多就变得波澜不惊。
他就是郑铮。
这天,郑铮把一幅打印下来的电影海报放在谷雨的桌上,他点着那上面的人说:“报滑铁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