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突然清醒，直直坐了起来。猛的想起那日令妃绝望的表情，想起杖刑的景答应痛苦的哀嚎，想起青越，想起沉微，想起织锦，想起齐嫔蜷缩在角落空洞的眼神，甚至想起安妃折断的那根柳枝。

还记得良嫔曾说过，无数遍数遍宫里的青砖瓦片。究竟有多少人，在这里虚耗了自己的青春与光阴，带着年少的梦翩跹走远。那么多那么多，是不是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何时，她也害了他人却全然不知。云衣知道，其实她也早就不再是她。

这些日子延毅和云衣走的尤为亲近，望着他的时候，云衣总觉得心里安心欢喜。而最近几日，却少见延毅过来，云衣挂念他，又念着许久未见，便是携了沅心去承徽宫看他。沅心特意备下了许多吃食，延毅喜欢吃，她们看着他的模样也是开心。

正巧遇上了梁九全过来承徽宫，他见了云衣，客气行礼道："奴才给谦贵人请安。"

云衣忙命沅心上前去虚扶了一把，只道："怎么敢当总管如此大礼？"

梁九全是成邺身边的心腹，跟着他已经是好多年了，可以说是这紫禁城里头，最清楚成邺的脾性爱好，也得成邺的信赖。

宫里面的事儿无非就是那些，细细一想却是复杂，周旋于各位主子之间，还须得明哲保身，梁九全自是一号人物。虽然身份不是主子，地位却是极高的，但也懂得收敛不自傲，才在紫禁城里头多年屹立不倒。

他起身笑道："贵人主子怎么在承徽宫这边了，奴才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的，说是波斯国上贡了一些上好的玩意儿，皇上说二皇子三公主也许喜欢便送过来。"

我微微颔首，笑道："我也是念着延毅，便是过来看看。两位皇嗣皆是皇上心里最为关爱的，严父慈父，是圣上聚于一身了。"

梁九全道："可不是，于外，皇上日夜操劳，勤于政事，实乃云朝百姓之福。于内，赏罚分明，当机立断，也是我们做奴才的福气。"

云衣听得出他说的这话绝非场面戏言，实乃心里敬佩之意。只浅浅一笑道："梁总管伺候皇上也是尽心尽力，也算是社稷万民的功臣了。"

他听云衣这样说，忙道："小主可要折煞奴才，这样说来，沅心姑娘伺候小主，她也是有功之人，况且她还能做得一手好吃的。"

沅心与梁九全私下本有几分来往，云衣素来也是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人儿，不像沅意那样鲁莽，所以她也未曾过问。

沅心听他这么说，忙是嗔道："梁总管怎么的好端端的取笑了我去，下回你想再吃我的吃食，看我还给你不给。"

梁九全忙作揖赔礼："也只是玩笑话，沅心姑娘怎么这般小气了，算是我错了！"

本也是随意闲聊，云衣也不在意这样说闹合不合规矩，沅心本是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在云衣面前也从未当她当做是外人。

延毅知道他们过来，忙起床来，匆匆从内室跑出来，大声道："谦娘娘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是沅心姐姐做的吗？"

他本是放肆跑出，奶娘也是紧跟着出来的，不住喊道："哎，二皇子你慢些，你慢些。"

延毅自是顾及不得，跑得缓缓快看，连额头上也沁着不少汗珠。

延毅跑的快，一会会便绕到了云衣身边，笑的开心，云衣宠溺地抚过他的额头，只道："一早上便是出了这样一阵汗，我看你是越发皮了。"

他嘿嘿一笑，显得尤为俏皮可爱。

云衣柔柔问道："延毅最近功课可好？让我检查检查，若是功课做的不好，不许吃沅心的东西。"

梁九全在一旁听了，也是顺势道："皇上给皇子带了些波斯进贡的小玩意儿，也吩咐了说，若是谦贵人的检查皇子的课业不合格，皇子是不可以拿了去的。"

延毅听完，面露难色，顿了顿，方道："那...那...那谦娘娘你就考考我吧...不许太难了。"说着便是吐了一吐舌头，有些拿捏不准。

云衣微微莞尔道："我且问你，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形端表正，此后该是接了什么？"

延毅听后不假思索，便直直道："空谷传声，虚堂习听。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那孩提的声音带了奶声奶气的意味，却也流利，云衣听后也颇为满意，又道："那何为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又何为空谷传声，虚堂习听？"

延毅听后微微想了想，又看着我，回头看看梁九全，然后还是摇头，小脸已经涨得通红，云衣知道此刻延毅是接不过来了。

见他这样，云衣敛了神色，只严肃道："读书最不济的便是不求甚解，这样有书便是无用。你可得记好了，景行维贤，克念作圣亦是就是德行正大光明才能成为贤人，战胜自己为贤，要克制私欲，再能成就他人方为圣。这也是君子的做人之道。"

她顿了顿，见他点头，又道："空谷传声，虚堂习听，意思是在空旷的山谷中呼喊时，会有回音，声音会传得很远，在宽敞的厅堂里说话，也会有回声，而且声音非常清晰。所以越是在没有人的地方，越是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声音，做到言行一致，言出必行，克己复礼。"

此话说完，却听身后有人鼓掌，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惊，转身才发现成邺正垂手而立于门口，众人一滞，忙起身下拜。

成邺阔步走近，右手一扬，朗声道："都免了。朕本是让梁九全来承徽宫送点东西，他许久也没回乾清宫，想着今日也无事，倒是很久未见延毅，便也走过来瞧了。没想到还能听女先生一番教导，说的有理，延毅可得记住。"

说着便是径直落了座，挥手唤了延毅过去。

云衣听到成邺如此说，脸上只感觉发烫，迫切道："皇上总是取笑嫔妾，不过是书上的东西，皇上还是不肯饶了嫔妾胡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