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云衣睡得沉,直到第二日青越也没打扰她,只让她睡着,待到她醒来时候,青越早已经梳洗完毕了。
云衣只睁开惺忪的眼睛,见青越已然收拾完毕,微微莞尔,轻声道了一句:"青越姐姐怎么睡得这样浅,我昨晚睡得可真算是踏实的,好沉呀,现在也不想起来"
青越清雅一笑,微微低眸:"你这样的性子,怎么会睡不踏实,昨晚上绾心他们可是急坏了。幸而一大早,我已经让人禀报去了,你这丫头出来也不告知宫里的人一声,怕是你房里的那些人一夜没睡,均是光顾着找你去了。"
云衣低眉浅笑,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只忙道:"是是是,是我任性疏忽了,我这就起来赶忙回去只会一声,看我糊涂的。"
青越道:"也不知是不是和织锦沉微呆久了,性子也越发像了,毛毛躁躁的。"
云衣笑道:"姐姐是知晓我性子的,莫要随随便便取笑了我,若是姐姐再这样,下次可不敢赖在姐姐这了。"
久违的打闹和嬉戏,让两人都觉身心愉悦。
两人嬉笑戏言一番,云衣怕绾心等人担心,也是忙收拾了妥帖,往毓秀宫赶了回去,为着快些交代,连早饭也辞了。
确实是她疏忽,想绾心和沅心沅意应是一整个大晚上都没合眼,想起这个,云衣更是一刻坐不住。青越知晓她的性子,自然也不拦着。
只是昨夜来时步伐沉重,今日回去却轻松许多。云衣知道,是她昨夜放肆,未计后果,但是她亦是庆幸,有些东西还深深存在于她与青越两人之间。比如信任,再比如挂心。
原谅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是非对错,如何能够顾及得过来?她也只想守住自己在意的东西,仅此而已。虽然渺小的祈愿,却也是真实的盼望。
回了毓秀宫中,绾心见到了云衣才放下心来,只是道:"小主可是回来了,昨儿发现您不在,可是在毓秀宫里里外外都寻遍了。"
云衣忙安慰道:"辛苦你们了,是我大意疏忽才至于此的。日后定然不会了。"
沅意看到云衣,不顾得礼节,大声道:"还有日后?小主可别吓唬我们了。"
云衣"扑哧"一笑,只扬声道:"你管起我来倒是厉害,越来越没大小了。"
沅意知她说的只是顽笑话,忙顺势作揖,调皮道:"是是是,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
云衣伸手去打她,笑言:"你这妮子越发大胆了,看我不教训你。"
见云衣似乎心情不错,沅意等人也是开怀。绾心对着云衣会心一笑,示意她放心。
几番周折,后宫终于慢慢恢复平静,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好像水面的涟漪,一阵又一阵,最终慢慢消失,毫无踪迹。
云衣一人只身坐在"未名湖"湖畔,感受夏日傍晚的徐徐微风,心里也格外平静祥和。
齐嫔佟灼如的事情终于罢了,成邺为了安慰她,给予她"贵嫔"位分,是为"齐贵嫔"。虽有位分,圣眷却随着孩子的逝去一点点流失了。反而青越,处变不惊又识大体懂分寸,又逐渐拔了头筹。
成妃容妃的时代到底是过去了,尽管位分高,地位权力在握,却也比不得青越的宠爱。皇后自此大病,许久不再过问后宫之事,皇上也多去凤仪宫看她。除了青越外,颇得圣眷的便是宜妃娘娘,三公主沁水可人乖巧,给宜妃长了不少颜面。
云衣和织锦沉微还是那样不咸不淡的样子,因着云衣这边颇得青越的照顾,内务府倒是不敢怠慢,但是织锦和沉微的日子过的却并不好。
织锦年幼,成邺顾及着,故而一直未召侍寝,也不招那些狗眼看人的奴才待见,欺负她年岁小不懂,今儿克扣这个明儿又克扣那个,连新的衣裳料子也没有着落,云衣只得拿自己的调剂些给她。
虽然是这样朴实甚至是有些单调的日子,却让云衣感觉很受用,如此这般,岁月静好。
云衣微微阖目坐着,夕阳暖暖的,让她整个人彷佛都感受有了些微醺的醉意。
正此时候,却听见旁的竹林边传来阵阵的箫声,或急或缓,跌宕起伏,颇有韵味。那声音绕梁三日,久久回旋于耳边,云衣不自觉被吸引,逶迤起身,顺着箫音的方向寻声。
那是一片幽静的竹林,她原本便有发觉,却不敢涉足,因着蝶园本是偏了,未名湖更是在紫禁城的西北一个小角落里头,鲜有人来。那片竹林细细密密,虽有好奇心却不敢探访。可这箫声仿若魔咒一般引着她上前去,竟然忘了身在何处,忘了顾及身边匆匆而过的风景。
原以为那声源很远,却又感觉很近,那样空旷辽远,只让人恍然。该是多么清澈的心境才能吹出这样的天籁之音。
夜幕慢慢压下来,竹林里的日光渐渐散去,突然那声音戛然而止,云衣这才发觉自己已然置身于一片陌生。四周环顾皆是一样的景致,她突然心里一沉。莫不是又路迷了?这儿,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
"你来这儿做什么?"
正此时候,只听见一角落有一男子的声音,那声音透彻寒冷,却在这个夜幕之中给予了她些许安慰。
云衣大声喊道:"我是毓秀宫的谦贵人,方才听到这边的箫声才冒昧走来,不曾想迷了路,现下可是回不去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指路?"
那人听后,过了许久没有声音,云衣不解,又大声道:"请问您在吗?"
突然有一双手缓缓覆上了她的肩膀,虽是轻柔的动作,却让云衣吓了一大跳,霎时间未曾反应,只立刻撇开了他,怒道:"放肆,我乃皇上嫔妃,休得无礼!"
话未说完,云衣转身抬眸才看到成邺正直直望着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好他双手有力地扶了她一把,云衣大为窘迫,忙下拜道:"嫔妾给皇上请安,嫔妾不知圣驾在此,实在失礼。"
成邺抬手让云衣起来,只沉声道:"谦贵人平日温文尔雅,不曾想私下竟然这般嚣张。方才你慌张时候,竟是这样的蛮横。"
听后云衣心里更虚,唯唯诺诺解释:"嫔妾不知是皇上...嫔妾..."
见她窘迫,他嘴角轻轻扬了扬,掩住了促黠的笑意,只敛了神色,扶她起身,这才宽慰道:"好了好了,不知者无罪。不过谦贵人倒是有兴致,方才你说什么声音吸引了你,朕却没有听到。"
云衣婉婉言,只疑惑道:"皇上没有听到?方才箫声悠扬婉转,嫔妾才被引了过来。"
成邺听后眉心微微紧锁,怅然道:"朕怕是你听岔了方向,朕在这里许久时候了,也未发现端倪。只听见风吹竹叶的响声,倒是烦心。"
云衣一福身,言道:"许是嫔妾听岔了方向吧...只是眼下,嫔妾只能求助于皇上了。嫔妾一不小心迷了路,这边不知要怎么回去?"
云衣偷偷抬眸望去,不知是否是自己多心,或是敏感,成邺见她疑惑的样子,总有敛收的笑意,云衣的目光一接触到成邺,便忙收了回去。
成邺轻咳:"朕还奇怪如此偏僻的地方你怎么过来了?"
云衣只轻声道:"未名湖这边风光独好,我便喜爱走走。"
他玩味一笑:"未名湖,是蝶园的小湖吗?这名字是你的杜撰吧,朕也是没听过的。你倒是有闲情。朕心里烦躁,也随意走出的。不怕你笑话,朕同你一样走偏了,眼下出不去。"
云衣听后心里还是不踏实,面上依旧故作镇定,只道:"虽然如此,但是两人相伴总比一个好些,也不知这片竹林是深是浅,夜幕下倒是分不清,更加有了难度。"
成邺只爽朗一笑:"哈哈,那朕和你岂不是天涯沦落人!来,这边坐坐吧,既然出不去,只能等着了。"
云衣只得随之一起坐下,倚在这边的竹子旁。那竹子墨绿坚挺,不似一般,便多嘴问道:"这竹子不像一般的墨竹,倒是多了刚劲之气,皇上可知道是什么缘由?"
"你不是爱萧吗?怎连这个都不知?"他挑眉问她,又继续道:"这是蕲竹,出楚蕲州,土人取其色之莹润者为簟,节疏者为箫管。
云衣颔首应了,只笑道:"嫔妾确实不知,皇上莫要取笑了。"
他也随心一笑:"朕如何会取笑了你?你的学问不错,朕总是夸你。"
两人就这样闲话几许,倒也是不着急。虽是夜幕之下,云衣却想到了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风日晴和人意好,夕阳箫鼓几船归的景,不知怎么,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幸而天黑,所以成邺虽在身边,却也看不出端倪,面上也只是这样假若的平静。
云衣以为身边的人似乎心思不在她身上,只静静坐着,她也就安静坐着等待,先是拘着的,而后却渐渐有了倦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