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霁月轩,虽是午膳时分,云衣却什么胃口也没有,绾心见她如此,忙宽慰道:"如今小主与敏贵人冰释前嫌,主子该高兴才是,怎还是如此不悦呢?整日看着您,眉头都是打结的。"
云衣苦涩一笑,只道:"原也是觉得不该如此的,可是心里总感觉是空落落的。原是以为她想通了,什么都会和原来一样,只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却觉得不真实。好像少了一点什么似的。绾心你知道吗,沉微本就是那样心直口快的性子,方才她奚落梅香的时候,我却隐隐地有些恼怒。我这是怎么了?"
绾心像是早就了解一般,缓缓才开口:"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云衣未接过,心里一字一句默念"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末了才又道:"故人心变,我亦变。"
绾心宽慰道:"本就是人之常情,小主何苦自恼?"
云衣并不认同,只是摇头:"绾心你知道吗,原以为变的只是沉微,拉开的距离也只是她作茧自缚,迟早有一天,想通了,就什么都回来了。从前,我们都是无宠无权,偶尔端姐姐照顾着,几人虽然过得有起有落,却也心安理得。可是如今,却再也回不到当初了。悠悠深宫,到底有什么是不变的呢?"
"权作利益。"
绾心的话并不重,却在云衣心里久久散不去。永远不变的利益,不变的追求。那些女人,笑饮鸩酒,知道前方没有回头的路,却义无反顾,飞蛾扑火。真的只是为了自己吗?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出人头地?许是许不是。只是只有里面的人明白,很多时候都是那么身不由己,很多时候也会力不从心,只是她们都没有了退路。
绾心轻声打断了云衣的思绪,柔言道:"小主,吃点吧。都是清淡的小食,纵然没有胃口也用一些,身子还是自己的。"
云衣摇头,却也听了她的话儿,随她起身,迈开步子出内室。
夜幕缓缓而下,紫禁城又是这样的寂寥的黑夜,云衣换了寝衣,却全然没有睡意。院落里还有微微的风,不热不凉,刚刚好透过窗户打在脸上,让她感觉到真实而舒服,舍不得关窗。
成邺在后面轻轻搂了她的腰际,她知道是他,就算没有回头也知道。他总是这样突然出现,不带任何声响和暗示。隐隐的龙涎香在她的鼻翼间散开,许久他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抱着她。
心照不宣,她知道他很累了。
那样安静,过了许久,云衣才转身,成邺这才轻轻放开了她。
云衣望着他,大半月未曾见面,他清减了许多。眼眶的轮廓也变得格外明显,他的唇角没有笑意,眼角却是深深的疲惫。她扶着他坐下,许久才问道:"皇上最近还好吗?"
见云衣这样一问,他先是一愣,而后疑惑道:"云衣,你不怨朕?"
云衣宽慰一笑,柔柔道:"高处不胜寒,云衣知道皇上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后宫前朝风起云涌,皇上日日夜夜劳心了,嫔妾哪里还要埋怨皇上的。难道皇上认为云衣就算那么小性的人儿?"
他终于笑了,将云衣紧紧搂在怀中,半响才感慨道:"朕实在是高兴,你竟然懂得朕。"
云衣微微抬眸莞尔,却也是不饶了他:"皇上竟然以为我不懂?"
"最近这段时间朕着实心力交瘁了。裕皇叔不老实,暗地里那么多小动作,朕不是不知道,只是朕早已经亲政,日日忙着国事,何时有懈怠,他自己还是那样的野心,仗着自己三朝的资历在朝堂之上时时给朕难堪,键锐营再不能交给他了。"
成邺顿了顿,继续道:"否则他真要坏事。而今,朕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人真正将朕放在眼里,原以为有些人能够用,却不想亦成了他的爪牙。"
云衣闻言,只是温婉一笑,言道:"朝堂之上的事,嫔妾不方便说,只是后宫亲情,皇上还要三思。如今太后心结,皇后亦是难堪。皇上此举虽然可看出朝堂上的狼子野心,却也伤了很多人的心。"
他轻轻放开了云衣,拉她坐下,缓缓言道:"朕不但可以看到狼子野心,也能看到赤胆忠心。十五道监察御史李国生,国子监丞赵津合,虽然只是五品,却仗义执言,朝堂上不畏强权敢于批评朕,如此却也不愿为伍于裕皇叔,刚正不阿,应当委以重任。虽然此事一出,满座哗然,朕看到心酸心寒的事情实在数不过来,但是幸好,也有忠义之士让朕欣慰,至少我朝堂之上还有重君臣之纲,人伦之常之人。"
云衣为其斟茶,缓缓道:"皇上深思熟虑,嫔妾不懂。只是这样兵行险招,若没有万全把握,皇上定然不会冒险的。嫔妾相信皇上能够处理好,来,皇上喝口茶,说的口都干了。"
他拿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儿,笑道:"朕这些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南书房总在想,究竟这样做是不是冒险了?朕一直觉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朕一个人在单打独斗,难为你身处后宫,却也懂的朕的心思。"
云衣只是浅浅一笑:"起初云衣听说此事,也是纳闷不已,但是云衣知道,皇上是顾全大局的人,所以云衣明白。"
他轻拍了我的手背,眼中神色温润:"云衣,朕很开心。朕有时候也很想找人说说话,可是没有人懂。朕的后宫之中有你,朕便是满足。"
云衣宽慰一笑,道:"皇上说这样的话,云衣不知道接什么话儿说了。"
成邺抬眸问道:"云衣,你和朕说实话,当朕这样大张旗鼓宠幸了韵嫔的时候,你还是觉得朕是别有用心的?不是被美色所诱惑?"
云衣亦是抬眸,诚实对曰:"我并不确定。"
他听后倒是笑了,问道:"聪明如你,如何还有不确定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