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定要这样么?"唐小诗捅了捅站在自己身边贴墙贴得跟烤鱼片似的的大穷,讪讪地问。
"嘘——"
"我说,明明就没有人在看我们好不好?你大大方方走过去不就是了!这样子反而奇怪呢——"唐小诗同样像只蜘蛛一样靠着,用反关节移动横着走。只觉得自己的小身板都快抠到墙里去了。
她实在很不能接受大穷用如此卡通的方式接近马鸿嘉的办公室,远远看去就跟两只狗熊在蹭墙挠痒痒似的!
"你懂什么?"大穷白了她一眼,一边贴着墙根摸索着蹭,一边振振有词:"我需要给自己营造一点紧张的气氛,才能更有干劲。"
唐小诗满头瀑布汗,原来狗血电影都是这么拍的啊。
这会儿已经快贴上了主任办公室的门。大穷却停下脚步,一边佯作深沉地聆听。
"你听什么呢?" 看他那装模作样的猥琐脸,恨得唐小诗真想找个担架把他推太平间去。
"听听里面还有没有人..."大穷嘘了下手指。
唐小诗当场就不淡定了:"你大爷的,不是你打电话叫我过来说马鸿嘉已经下班离开办公室了,才叫我跟你一起溜进来的么?敢情你自己都不确定他走没走?!"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左右了,病房的值班大夫大多要换班。唐小诗还有一轮巡房,本打算做好后就下班。刚刚在护士站刚稍微休息一会儿,就被大穷催命一样的电话给叫起来了。
这家伙信誓旦旦地说,他可是跟踪了马鸿嘉整整一天,把他几点查房几点上厕所的规律都画成线性坐标图了。
当时唐小诗就崩溃了——你特么都跟了他一天了,临到下班也没发现点有用的,都这时候了居然还叫上自己一块潜办公室!
"不对呀!"唐小诗想了想,一把拧住大穷的耳朵:"你白痴么?他都下班了,办公室不是都锁了么!"
大穷被她拧得呲牙咧嘴,十分委屈极:"这种废话用你说啊!我在他的锁上动了点手脚嘛,就那种很常见的铁片刮锁舌。普通门都是暗锁,砰得一声好像是关起来了,其实哗啦那一声响,锁芯就被挡住了...嘿嘿嘿。"
唐小诗简直是无力吐槽:这种时候特么的还手舞足蹈地解说,顺便附带拟声词的——你到底是有多出戏啊。
其实唐小诗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期待的,特别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弄出点小把戏让自己大吃一小惊。就在她准备推手去开门的时候,身后背心一紧,明显就是叫大穷给拉住了。
嗖得一声,像拽纸片一样把自己拽到旁边的盥洗室。
还好盥洗室是不分男女的,唐小诗想起来上回跟叶启皓在女厕所里那一番言谈,到现在还觉得憋笑到内伤——
咦?白天大穷说什么来着,喜欢一个人,好像就是不经意地总能在任何小事上想到他呢...
"干嘛——"唐小诗回过神来,刚想问话,就被大穷捂住了嘴。
他眯着一双桃花眼,往门外悄悄努了努嘴。然后两人一高一低地探出去三分之一个脑袋。
哗啦一声开门响,竟有一个人影从马鸿嘉的办公室里钻了出来!
唐小诗当时就惊呆了,那熟悉的身影微微胖,头发半灰半白,不是院长秦梁宇又是谁呢?
"院长怎么会悄悄来到马鸿嘉的办公室?"看着老人佝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唐小诗拽了拽大穷的衣袖:"喂,你说,他会不会是把什么东西拿走了?"
"不像。"大穷故作深沉地摇摇头:"你看他两手空空的,倒也没有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与其说他进去偷偷拿了东西,我倒觉得,他像是进去放了什么东西。对了,院长手里应该是有每个科室的备用钥匙吧?"
大穷赶紧跑到那办公室门前,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门把手。当一道细小的缝被开启出来,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就怕他用钥匙一开,破坏了我的机关。"
如同开启沉甸甸的宝藏,大穷钻进门去,随手把身后的唐小诗也拎了进去——说真的,唐小诗还真没怎么进过马鸿嘉的办公室。每次无意中经过的时候,她都恨不得能多生两条腿,跑得越远越好呢。
"喂,你干嘛呢?"唐小诗这一回头,发现杵在办公室中央站着不动的大穷竟然在低头玩手机!
"你看我拍的——"大穷一脸得意地把手机里的几张照片放大到唐小诗眼前。
书桌柜子椅子抽屉,花盆阳台橱窗挂历,唐小诗狐疑地看着那一张张平淡无奇的照片,抬头望望大穷:"你拍的这都什么啊?"
"你不觉得这些场景很熟悉么?"大穷挑着桃花眼,神秘兮兮地诱导。
唐小诗端着手机看,看着看着突然惊得捂住了嘴:"这不就是..."她指着办公室周围,叫到:"你拍这里干嘛?又不是命案现场!"
"说你没天分嘛,你还真把自己的智商当球踢。"大穷白了她一眼:"这照片是我今天下午过来找马鸿嘉瞎聊的时候偷偷拍的,就是为了等到这个时机,好好做个对比。唐小诗我跟你说,一间屋子里如果存放了秘密,那一定是在主人最最关注的地方。
要么是明显被动过的,要么是...被故意完好地放回原处!"说着,大穷指了指照片上的书柜:"你看这,这照片上的红色文件夹本来是放在桌子右手边的,现在被他拿到这一堆文件下面了,看起来好像是匆匆忙忙掖下去的。
咱们打开来看看哦——"
眼看着大穷从那一摞文件纸下面抽出文件袋,翻了两下竟抖落出一张封面很是劲爆的成人DVD!
唐小诗厌恶地别过脸去:"这孙子,居然用医院的电脑偷看这...这种东西!"
"你再看这个,"大穷指着办公桌底下的垃圾桶:"下午的时候明明只有小半篓子,现在居然给打包系上了。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垃圾——"说着他就要弯腰查看,唐小诗顿时毛骨悚然!
"别...别看了!"唐小诗眼看那垃圾袋里一堆白花花的卫生纸,顿时恶心不已。
大穷倒是真敬业,不怕脏不怕累的,竟然从垃圾袋里翻出了一团揉烂的红包!
唐小诗倒吸一口冷气:"云江医院可是明令禁止医生收红包的!"
"那又怎样?国家法律还规定不准杀人呢。"大穷耸了下肩膀。
"也是,马鸿嘉那样的人见钱眼开见利忘义,让我相信他不收红包才有鬼呢。"唐小诗眼珠转了转:"哎我说大穷!行啊你,长进不少啊!"
"废话,我早跟你说了我就是没有合适的机遇!"大穷被她一夸,分分钟又浮上天了:"我要是生在贝克街,基本上就没有福尔摩斯什么事儿了。"
"说你胖还喘上了。"唐小诗白了他一眼:"快看看,还有什么地方——"
抬眼看到大穷不说话,一脸严肃地跟被踩了蛋似的。他拧着眉头对着手机比了比,然后来到档案柜前面,从左起一个个数过来,抽出了一本卷角的档案夹。
"怎么?这本档案也被动过?"唐小诗凑过去,狐疑地看着那一公分厚薄的档案夹。
"不——"大穷摇头:"照片上是十一本档案,这本多出来了。"
"那能说明什么呢?"唐小诗觉得大穷是在故弄玄虚,她翻了翻档案里,里面大约有七八页纸,上面记录的是脑外科室近几个月来的辅助医疗器具的供应清单。
大穷看不懂,但唐小诗还是看得懂的。
什么皮瓣夹,无菌覆膜,还有气动开颅钻,高速切割刀之类的,医院在采购这些医疗器具的时候定然也有专属的供应商。
"这种资料又不是什么秘密,"唐小诗翻了一下,然后递给大穷道:"也许之前被拿到别的科室借人家翻阅了,下午又被马鸿嘉取回来放这儿呢。比你拍照时多出来一本也不稀奇啊。"
"可是..."大穷接在手里翻了两下,指着上面的几处问唐小诗说:"喂,你看这两个地方,怎么好像是故意被修改过的痕迹。"
医院算是机构单位,当然也有自己独立的财务部门。采购医疗用品的清单理应作为原始凭据入账入库,所以这份档案只是影印版本。大穷指出的两个地方的确有点异常,像是被人用打印好同规格的字体覆盖上原有的内容,再重新复印一遍。
看上去好似天衣无缝,但边缘还是有点纸剪的痕迹。
唐小诗的目光落在这两批物料的名称上——钛合金颅骨固位夹圈。
料号和时间以及供应商名称貌似都被修改过。
"这是什么玩意儿?"大穷看不懂这专业术语:"啥叫固位夹圈?听下来像是栓狗的..."
听着他在一旁插科打诨,唐小诗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边揶揄一边推巴掌过去,而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用在开颅手术中的,颅骨被打开后需要夹圈固定,这种进口材质的夹圈可以少副作用,不容易产生不良反应。
当然价钱也是死贵——"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多星期前的那场意外,差点把自己当成马鸿嘉的替罪羊来殴打的那些病人家属——好像说那死者正是听了马鸿嘉的意见,在手术中选了进口固位夹圈,然后...
"大穷,咱们把这份东西带出去吧。"唐小诗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怀疑什么,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两件事会不会真的有点什么联系。
"唉,有点常识好不好?"大穷拍了她一巴掌:"咱们是在暗处调查,现场的一针一线都不能动。"他拿着手机给这几份资料一一拍了照,想想还觉得不安心,于是又用旁边的打印机影印了一份。
这一连串动作做得还算是挺专业的,让一旁的唐小诗看得瞠目结舌。
"平时看你挺不靠谱的,怎么做起小偷小摸的事来这么熟练?"
"废话,抓小三找小四的不都得经常翻办公室么?"大穷讲起这些糟心事来就觉得字字血泪。
伦家要做高大上的侦探嘛...嘤嘤嘤嘤。
离开马鸿嘉的办公室以后,唐小诗先回休息室去洗了把脸,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往护士站走。
也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总是闪过着院长秦梁宇离开时的那个背影。老院长是爸爸唐鑫一辈子最敬重的人,也是唐小诗打心眼里尊重的长辈。如果每个人一定都要有秘密的话,至少,唐小诗不希望那会是一个让自己失望透顶的秘密。
"诗诗你还在啊?"刘欣蓓回到护士站,把正在走神的唐小诗吓了一大跳:"哦,护士长啊,我...一会儿还有一轮巡房呢。"
"没事儿了,小兰和小谷都来了。你要么早点回去,要么去陪陪你那朋友吧。"刘欣蓓还是挺心疼自己的,唐小诗想。
有点便宜都给她占,脏活累活也不让她多担,弄得唐小诗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呢:"没事儿的护士长,我再转一圈就好。"
"那行,我先走了啊。"刘欣蓓看看表:"等下你记得把休息室的门关一下,最近医院里吧,有丢过东西。"
"啊?"唐小诗啊了一声:医院里能丢什么啊?难不成还有人偷骨骼标本啊!
"医疗仓库那,说是有人发现之前进来的一整箱什么的来着,我给忘了,反正呀,账面上是值不少钱的。"刘欣蓓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唐小诗却没把这些话当耳旁风——医疗仓库丢东西?上周她可是亲眼看到马鸿嘉鬼鬼祟祟地进去呢!
可是刘欣蓓刚刚说的是一整箱,而自己当时分明看到他手里可没有拿很多东西啊,难不成只是踩点...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唐小诗总算是站完了最后一班岗,这会儿交班结束,回到大穷那才发现他压根没有换衣服的打算。
"所以你今天准备再在这里留一晚?"
大穷表示说:"难的机会嘛。我现在住院,我哥也管不了我。干脆今晚再去旧仓库停尸间之类的跑跑业务,你有兴趣不?"
"谢谢!没有!"唐小诗黑着脸回答,才懒得去听他跟鬼说话。
"你别一脸不屑的,证据都是一块块一条条,最后拼起来再推理。"大穷扬了扬手里那一叠复印件:"你看,我们这不是挺有收获的么?"
"大穷..."唐小诗吹了一口气,一脸扭曲地看着他说:"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到底在找什么?"
"恩...没想过。"大穷答得爽口又认真,气得唐小诗一个栗子爆差点把他打歇菜了:
"你是白痴么!我说马鸿嘉有可疑你就去搜他办公室,我看秦院长也可疑你是不是也要去爬他的窗户?你到底有没有点自己的判断啊!
这么大个医院,就是有人拿红包吃回扣监守自盗也不稀罕,我又不是保安队长。我只想找到我爸自杀的真相!真相你懂不懂嘛!"
"别急嘛!"大穷被她抽得脑仁直疼:"你想呀,唐叔是自杀么,无外乎就几种可能。
要么单纯抑郁轻生,要么灵心谴责难逃,要么受人胁迫无奈。总不会因为他想像神农一样尝百草,含个毒药把自己毒死吧?
然后发现没救了,秉着最后一口气给你写遗书..."
"大穷我警告你,再开我爸的玩笑我跟你翻脸。"唐小诗伸出了猫咪带钩的小爪子,吓得大穷哆嗦连连,赶紧赔礼道歉:
"错了错了,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啊,一般人留遗书除了表达一下对亲人的嘱托外,多少也该有几笔阐释下心情心境。可是唐叔什么都没说,满纸就只有对你的关心嘱咐,像是一封普通的家书。
这多少可以看出来,他当时的心境很平静,肚子里的秘密压根就想带进棺材的。
所以呢,有隐瞒就有隐情。唐叔在云江医院一辈子,几乎所有的社会关系背景都与这里息息相关。你就当我在这玩扫雷吧,看起来没什么明确的目的性,但说不定哪根线就连上了。
那些名侦探在做前期准备的时候不也是从多听多说搜集情报开始的么?"
唐小诗默不作声,难得大穷能说出这么多有道理的话,不仔细听着点的确太不够意思。
"那你,就一个人再在这里住一晚?"唐小诗频频看手机,那样子就跟低头找米的小母鸡似的。
"否则呢,我哥也不理我了。哪像你,这就算是谈恋爱了?整天腻腻歪歪的,电话短信不断。"
大穷酸溜溜的说,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再好的闺蜜也总有一个要先结婚,另一个说是说真心祝福,但心情有失落也是肯定的。
唐小诗推他一巴掌:"你贱死了,你哥盯着你的时候你巴不得诅咒他挂掉,现在人家不找你了你还忐忑上了。
还有——谁整天甜甜蜜蜜了!"
说这话的时候,唐小诗心里有点难受,从今早下车到现在叶启皓连一个电话都没给自己打过。
也许他很忙?可是唐小诗并不想给自己找借口,曾看过一本书上说:男人要是真想你,上厕所的时候都能抽空让你听到他的撒尿声。
不联系就是不想念...
"你这么心神不宁的,要么自己打给他好了。"大穷看穿了唐小诗的心思,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才不要!"
"其实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太主动,不是说你俩还没那个么?"大穷猥琐兮兮地凑过去:"我跟你说,男人要吃到嘴以后才会失去兴趣,所以我断定,今天晚上他..."
话音未落,唐小诗的手机屏幕顿时就亮了。上面闪烁着'临时警长';四个字,这是她今早在车上百无聊赖时换的通讯录名。
"叶..."
"在哪?"简洁直接地口吻,听着像质问似的。
"还在医院啊,我今天串了个班。"
"我在宠物医院那等你。"
我擦!就这么挂断了!唐小诗心里还有点委屈,这可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打电话哎!
"怎么?要接你回家吃干抹净了?"大穷撇撇嘴,怎么说都一脸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唐小诗摸了摸发烧的脸:"别胡说了,我家警长病了,唉....说来话长,以后再讲。走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还说不是重色轻友?大穷忿忿往床上一躺,囫囵翻个儿,对着手机屏幕稍微心疼了一下自己这张差点破相的脸。
————
"你先回去吧。"叶启皓下车后对江岩说:"刚才赵行长说的那些话,我想你比我更明白。如果贷款额度要以第一期工程项目为抵押——我们的面临的形势并不轻松。"
"要赚钱就不要先害怕负债。叶老先生虽然把创叶交给你打理,却也冻结了在建工程的百分之八十股东权限。
这跟信任不信任没有关系,只是controlling的流程。你何不把他看作是对你的终极考量呢?"
"说的轻巧,周五就是竞标会,在那之前如果没有相对余富的底价….我拿不到百分之二百的把握。"
"钱的事我会来想办法。"江岩打断他的话:"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担心,对么?否则也不会还在这里悠哉地给猫探病了。"
"这是两码事 。"叶启皓反感江岩过多干涉的口吻,但他心里终是明白的:江岩做事一向不用他过多担心。他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等下要我过来接你们么?还是家里的地方大一些,隔音也好——"江岩上车后又突然转过头来,笑得友善,却令人悚然。
"不用!我怕你吓到她..."
何况,唐小诗的家里小一点算什么?当初他跟着江岩两人在国外求学创业的时候,能有那样的住宅楼住都已经是天堂般的奢侈了。
江岩把车开到高架下来以后停在路边,眼看着那一袭紫色低胸套装的女人拉开车门就钻了进来,一股浓重的香奈儿N0令他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头。
"不是跟你说不要这个香氛么?"
"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叶启臻挑衅地看着他,一耸肩膀,钻进男人的胸怀里。
"怎么样?今天谈的顺利么?"
"你说呢?"江岩摇下茶色窗玻璃,一手拦住叶启臻的水蛇腰,一手拨弄着她小巧的下巴:
"想要把手伸到别人的口袋里拿钱,是这世上最困难的事。三天时间,七千万,你搞的定吧?"
女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江岩,你喝多了吧?我又不是印钞厂。"
"你若想要叶启皓翻不了身,就得把诱饵做的大一点。
林展西同样不会看着缩水两个亿的代价去接第一盘,你得让他们厮杀得足够惨烈才能出手。我给你的竞价,上下绝不会出差0.05的比率。"
"挺诱人的,可惜啊——"叶启臻反手拉开江岩的领带:"我不相信你。"
"是么?那正好,"绕着领带两圈,男人绑住眼前那双纤细的手:"咱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因为我也不相信我自己。"
叶启臻吐出不小心咬在自己樱唇里的几根发丝,挑着妩媚的笑容说:"江岩,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怎么?让你做top?"
"呵呵,我想,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一定要剖开你的心看看,你这种人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这个还不容易?你想要的话,现在就剖开来看看好了。"将女人那被反绑住的双手吊在脑后,江岩按住她平静的身体:俯身贴着她的肩颈道:"你跟我要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说的好听也没用,"叶启臻用灵活的膝盖顶开他:"我有多少钱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也不指望你手里能有,"江岩支起身子,俯视着她:"但我好像记得...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名下占的那百分之一点几的股份,如今也该有不止这个价了吧?
你母亲作为配偶行使了当然继承权,也不曾转让出去。叶老先生虽然精明吝啬,但这点小钱还不至于从她手里要回去。"
"江岩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是傻子?就算我是傻子,我妈也不是傻子。"叶启臻呵呵冷笑:"要不,你把那个什么行长的电话给我,我去看看今晚能不能有本事把贷款利率求下来半个百分点?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吧?"
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得炸在叶启臻的脸颊上,透过镜片的犀利眼眸直入魂摄:"你敢..."
叶启臻愣了一下,然后挣开手腕上的领带,反手就回了他一记耳光:"你管我啊?难不成你出国这十年来,真当我为你守身如玉?三十几岁的人了,别那么搞笑行么?"
江岩捡起被她扇掉的眼镜,撩起女人紫色的裙摆擦了两下,没有说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叶启臻翻身坐起来,格格娇笑:"难道...你除了我之外,还没尝过别的女人?"
"呵呵,什么叫术业有专攻你懂么?我可是很喜欢花时间去研究自己的敌人的,特别是,这样从里到外地研究,越专一就越专业是不是 ..."江岩将她拎起来,单手抱住她的肩,俯身在耳畔吐息着,几乎能将一切敏感信手拈来:"不管你被多少个男人碰过,到最后还是要乖乖回到我的床上了。只有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要什么...
不过呢,我这个人也很有洁癖,
如果你给我知道了,多一个男人,我就在你脸上画一道,让你这辈子都不敢再去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张受过审判的脸。"
"无耻..."叶启臻笑骂一声,推开他就要下车了。
"我说的话,你考虑清楚。"江岩摇下车窗冲她喊了一句。
叶启臻冷笑着回头:"考虑也没用,那是我妈的钱,你想都别想——"
"那她要是死了呢?"江岩扶了下眼镜,绽开天使般的笑容。
"你——"叶启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恍惚,差点被迎面来的车子撞上。
"开个玩笑,路上当心点。"江岩拉下车窗,自嘲地笑笑。
————
唐小诗急冲冲跑进宠物医院的时候,竟然看到叶启皓正坐在休息区跟一位带着口罩的男医生说话。
"先生您从来没养过猫吧?要这样自抱——"那医生端起叶启皓那无措的双手,亲自给他示范:"猫不喜欢别人碰后腿,你捏着前爪,然后胳膊伸到它躯干处,这样它会很舒服。"
"这样么?"叶启皓拧着额头上的冷汗,动作战战兢兢跟抱炸弹似的:"它不会咬人是不是?"
"放心吧,您那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它就是想咬也无从下口。"医生的笑容很温暖,弯弯的眉眼,琥珀色带点深蓝的眸色,让站在玻璃门外的唐小诗顿时一愣。
这医生可真帅啊,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样子,但光是那一双眼睛就足够——勾引走她的男人啦!
这年头不怕男人出轨,就怕男人出柜!
唐小诗蹬蹬蹬跑进来,看着叶启皓怀里的警长,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警长你醒了呀!能起来了咩!"
大病一场的猫还是有点小虚弱的,抬头看看唐小诗,也不怎么活络。
"你今天临时串班?"叶启皓端着猫,雕塑一样一动不敢动。
"恩,有人请假,我反正也过去了,就上了岗。"唐小诗点点头,伸手在猫身上抚弄了两下。
"这猫是两位的心肝宝贝吧?"英俊的医生站起身来:"以后可一定要当心点,猫猫狗狗的心脏循环系统和呼吸消化系统跟人完全是不同的,那种工业食品千万不要再随便喂食了。"
"我当然知道啦!是他笨嘛——"唐小诗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医生:"诶?昨天送过来的时候,好像不是您啊?"
"呵呵,昨晚的是值班大夫,我姓程,是这里的兼职医师。"程大夫热情地伸出手,唐小诗不好意思拒绝。但身后的叶启皓已经丢着生冷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了。
"我今天就能带警长出院了么?"唐小诗轻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
"哦,我看过值班大夫的医嘱,这小家伙目前各项身体指标都正常,但虚弱是肯定的,最好还是再留下观察一晚。"程大夫看了看那蜷缩在叶启皓怀里的黑猫。
"那...好吧,"唐小诗虽热舍不得,但看警长这无精打采的样子,捉摸着就是带回去了也看着心疼。放在医院里有专人照顾,必然是很放心的啊。
"走么?"叶启皓抬头看看唐小诗,那样子居然还挺舍不得:"猫的体温是不是比人要高一点?"他抱着黑猫,却忘了自己今天难得换了身休闲点的衣服过来。雪白的高领毛衣在黑猫警长的一番屠戮下,分分钟沾上了各种猫毛!
"恩,大概40多度。"唐小诗伸手抚弄着猫脖子:"所以我经常抱着他取暖嘛。"
"是挺暖和的。"叶启皓抱着猫,只觉得那一股暖流从胸腔淌入丹田。
"叶启皓..."唐小诗慢慢转黑了脸:"你觉得很暖和?"
"恩?"
"因为它尿了….."
崩溃+失态=省略一万字。
叶启皓躲在洗手间里,一边换衣服,一边难掩恼火地抱怨着站在门外憋笑又憋尿的唐小诗:"你说你家的猫是智能的,会自己上卫生间的不是么!"
"是呀,谁叫你捏他两条前腿捏那么紧——"唐小诗捶着门,笑得直咳嗽。
"我第一次抱那种东西,紧张行不行?"叶启皓换了衣服拉开门,差点把外面的唐小诗给闪进来。
"我说——"唐小诗看着男人身上的休闲衬衫和灰色短风衣,顿时拿捏了一下口水:"你...为什么会带了衣服来?"
"因为今晚要住你家,总要带点生活用品的。"若无其事地甩开步子,单手拎着唐小诗就走:"饿不饿,晚上想吃点什么?"
"等等等——叶启皓你什么意思啊!你有家不回,干嘛要跟我挤在一起!"
"那你愿意跟我回去么?"
唐小诗摇头似拨浪鼓:"你家太大了,找你吃个饭都要打电话。而且我一看到江先生就浑身发毛,还是住我家比较好呢。诶——等下!这不是重点好不好,为什么我们要...要在一起住啊?!"
"昨晚没吃到的,我已经饿了一天了。"叶启皓冷笑一声,捏着她的脸颊低声道:"你怎么做女人的?不是应该洗洗干净穿的性感一点躺躺好么?"
"叶启皓,你...你来真的啊!"
望着两人打闹而去的背影,医生站在落地窗前,慢慢摘下口罩。这时,身后蹭上来一位妙龄女郎,搜得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男人的衣兜里顺出了一盒烟。
却被医生反手扣住,夺下烟:"有点长进,但还不是我的对手呢。另外,这是宠物医院,不能吸烟。做咱们这行的,好歹有点公德心吧。"
女人哼了一声:"快点,赶紧给那狗装上摄像头,等下值班医生回来就麻烦了。唉,这年头,还有人用狗来监视自己老公的,真稀奇。"
"因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就是比人和狗之间还要大啊。总之,你得感谢这些有钱没脑子的人,才能养活我们是不是?"男人挑起优雅的唇,笑着用一支麻醉针放倒了角落笼子里的一只约克夏。
————
"妈?"叶启臻进门就看到白青蓝拖着箱子往外走,她皱了皱眉,试着拦了一下:"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你别管我!你不肯走,我自己走还不行么?"白青蓝身上穿着外套,俨然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不应该干出那样的事?
江岩是什么人啊?你怎么能——"
"妈,"叶启臻蓦然松开扯住白青蓝的手,差点把那激动不堪的女人晃倒:"你想说什么啊?
你要我像你一样,一辈子哭哭啼啼怨天尤人么?抱歉,我的骨子里多少还是有叶家血统的。"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启臻,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白青蓝被女儿强势的反问和带着嘲弄的揶揄吓坏了,仿佛不认识她一样:"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妈,我什么时候变过了?是你自己,一直活在软弱的真空世界里,从来没了解过我罢了。"叶启臻点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母亲面前:"爸活着的时候,你没争取过自己该有的幸福。爸死了以后,你的生命里就只有怨恨和委屈,你什么时候真的把我当成相依为命的女儿来关心和疼爱,知交和了解过呢?
你以为叶启皓是孤儿,我就不是么?!"
"启臻,你...你说这些,你..."
"你根本不明白,在叶家,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样的。要么靠自己争取,要么就像你一样,守着个一生不嫁的名分来,被人喂着活。
妈,我可不想跟你一样。在叶家,除了真正的当家人,谁不是寄人篱下呢?"叶启臻伸手捋顺了一下母亲鬓边的碎发,怎样都是过一辈子,白发却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情面。
"启臻..."
"我恨你当年那些愚蠢的行为,同样也很心疼你..."叶启臻伸手揽住母亲的肩膀:"妈,你别管我做什么了。今天把话说开了也好,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先回到德国外公外婆那住着。
该属于我的东西,我会自己拿。这场战斗,我也不用别人帮我呐喊。"
"启臻,你..."白青蓝早已泣不成声了,她抱着女儿的肩膀,说什么都不肯放手:"妈知道自己没用,守不住你爸也守不住家,可是妈真的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啊。你斗不过江岩的,他...他就是个魔鬼,从他来到叶家的第一天,就是为了报复我们而生的。
启臻,你去告诉叶启皓好不好,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同胞弟弟,他不会看着江岩乱来的!"
"你叫我去求叶启皓?!"叶启臻冷声大笑:"妈,你别再逼我看轻你了行么?我这辈子,唯独不会向叶启皓低头的!"
"启臻!"女人眼里的泪水模糊了浅薄的母女缘分,她被女儿推搡着上了车,千言万语哽咽不出半句嘱咐。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在这个已经过早就学会用坚强和骄傲包装起自己的女儿面前,她早就没资格做母亲了。
"妈,自己照顾好自己,等我光明正大接你回叶家。"
看着车窗上凝着泪痕的雾气,叶启臻眨了下早已干涸的眼眶。
她从记事起就知道,出身大家闺秀的妈妈是个冷冰冰又矫情无趣的人,明明没有心机却喜欢勾心斗角,跟爸爸那种人根本就合不来。
所以说,所有的豪门家族联姻都是相似的,幸福的少,不幸的却各有各的不幸。
但至少,爸爸是疼爱着自己的,宽厚的肩膀,漂亮的公主裙,花样的芭比娃娃,她想要的一切都在宠爱下唾手可得。
可是后来呢,爸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对自己专属的疼爱不再,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些欲言又止的虚伪歉疚。
四五岁的女孩已经懂事了,她知道妈妈哭骂在口中的那些'包婊子';'养私生子';的话意味着什么。
妈妈一哭就打她,怪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儿,任由孤儿寡母的在叶家受尽了委屈。旁支的亲戚阴阳怪气的嘲弄,冷血做作的奶奶只是哀声叹气地说几句不关痛痒的话,而叶家最权威的老爷子,眼里心里就只有无上的金钱和权势。
人家都说,母女之间的眼泪是互通的,你流的多了,我就少了。所以叶启臻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会流泪了。
她有一张很美的脸,但笑起来永远是虚伪孤傲的表情,她妩媚的眼睛里藏着最致命的城府和鸩毒,她尘封的心里有最不可触及的情怀。
她以为这世上,唯有自己要带着这样扭曲的保护色,依靠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才能脱颖而出——直到八岁那年的春天,她在那个被称为私生子的弟弟身边...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波澜不惊,超脱了年龄心智的眼睛,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江岩,你我之间,不就是一场量身定做的不死不休么?叶启臻叼着手里的烟,樱红的唇齿上吐出一丝悠然的白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