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涟凝神想了半晌,印象中似乎真有这么位范太太来过家里,不过自从母亲过世就再也没见过了。
"我现在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按照世俗的说法应该是个命硬之人,哪个大户人家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我看这个婚早晚得退!"寄居在大伯家三年,范家连个人影都不见,这事情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估计是听闻她体弱多病,只等着她香魂早逝再聘好人家的姑娘。
绮云听了安慰的说道:"也不尽然,过两年或许就抬着聘礼来了。"
看着她眼里的同情和担忧,绮涟知道她也赞同自己的说法。这个时代的女人,从来都把身家性命全部压在男人身上,嫁错了郎这辈子就算是完了!如果背着克父克母的名声被范家退婚,恐怕是没有哪个大家族会接纳她。
"你不必在心里替我担忧,退婚才顺了我的心意!"绮涟笑着说道,"我的丈夫要自己选,找不到合我心意的就不嫁!"
"你还真是不知道羞,我可不和你说这个,被丫头们听去还不笑话我们?"绮云一方面震惊她的大胆,一方面有些害羞。
"该说的都说过了,这会子跟我装起来了。"绮涟点着她的鼻尖调皮的说着。
"好啊,你敢和姐姐无礼,看我不收拾你。"
两个人揉成一团,屋子里洋溢着咯咯的笑声。
半晌,绮涟喘息着坐起来,伸手拨弄自个儿有些凌乱的头发,"姐姐可别打我,再不敢无礼了。"
"谁舍得打你?娃娃似的脸,谁见了都是满心的疼惜。"绮云抓过一个枕头,躺在床上歇息起来,"先前你长年多病,性子沉闷,偶尔我去看你一次也说不得几句话,时间一长也就疏远了。如今看来,那时的你不过是被病魔折磨,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现今你的身子好了,人也开朗了很多,我才算是有了说知心话的人。你也知道我是没有亲姐妹的,绮贞她们又不常过来,嫂子...她总是侍候太太不得闲,我的心里寂寞着呢。"
绮涟也躺下来,拉住她的手轻闭着眼睛说道:"姐姐想要找人说话尽管到我这里来,别让自个儿委屈。你放心,在我屋里说得话传不出去!"
"你的疯话说了不少,就这句说到我心里去了。"绮云叹了口气,"我们生在富贵之家,外面有多少人羡慕的眼红,殊不知咱们也是当不起家做不起主的。咱们这样的大家族,上有老爷、太太、叔父、婶子,同辈有兄弟姐妹,下有丫头、婆子,行为举止半点不能错。有了差池不仅长辈面前难堪,就是奴婢看了也不像话。府里的奴婢哪个是白给的?隔岸观火、借刀杀人、落井下石那一套把戏是炉火纯青,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在太太面前得宠,就整天一张笑脸毕恭毕敬,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马上都是墙头草了。昨个刘婆子吃了亏,我暗自高兴呢。那老奴仗着嫂子没少在我面前摆架子,投鼠忌器也只好忍了。如今她有了短处在妹妹手里,看她以后还敢张狂?"
绮涟听了暗自叹气,主有多大奴就有多大,刘婆子胆敢如此可见鄂氏在府中的地位。虽说她暂时压制住了鄂氏,往后可不好说,现在她需要的是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
"咱们府里没有请先生教书吗?"绮涟问着。
绮云听了笑着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头几年倒是有个先生,教完了《四书》就被辞了。不过妹妹原先在家里不是请了个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妹妹被他调理的极好,同辈当中属你最有才华。"
"琴棋书画倒还是其次,我想要学些别的。"
"别的?"绮云疑惑的问道。
绮涟翻了个身,"治国齐家平天下之道!"
"又说疯话。"绮云不以为然的回着,也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晚间,鄂氏派人送了些碳过来,知春拿过来请绮涟过目。大小均匀的白色木炭,闻起来有股子淡淡的果木香气。
绮涟如何认识此物?不解地问道:"木炭不都是黑色的吗?"
"这木炭分为两种,黑色的都是茶道炭、枝炭、竹炭,价格便宜烧制简单。不过不耐烧,点着了冒黑烟。白色的是雾冈炭、青冈炭,烧起来时间长,不冒烟还有淡淡的清香。"知春笑着解释,"头几天咱们在芙蓉阁点的都是黑炭,放在暖炉里不敢离床太近,姑娘嫌烟大有异味,这下可好了!"说着打开香炉放进去一块。
木炭碰到炉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和一碰就碎的黑炭完全不同。一加热,香气稍微浓郁了些,和着暖气扑面而来特别舒服。
知夏端着热水走进来,笑着说道:"刚才大太太跟前的彩云来了,我说姑娘已经躺下她就留下话回去了。"
"什么话?"知春问着。
"大太太找了京都最好的裁缝,明个儿来给姑娘量尺寸,说是要赶制几件新衣服。"知夏笑着说,"姑娘的衣服都有些旧了,趁这功夫多做几件。"
绮涟听了淡淡的问道:"是单给我自己做,还是大伙都有?"
"单给姑娘做,明个一大早就来人。"知夏笑着。
后天去庞府请安,一定是大太太怕她穿得太寒酸,一方面丢了徐府的面子,另一方面想让她风光的出现在庞姨妈面前。
"正好,你们的衣服都不多,跟着做几件吧。"知夏听了拍着手说好。
知冬拿着一摞用热水烫过,晾干了的白布走进来,"一提新衣服你就高兴,大太太单给咱们姑娘做,别人眼瞅着心里能是滋味?咱们再跟着沾光,她们指不定怎么嚼舌根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