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家蔚曾经告诉我,爱是一种魔力,爱情却是一种默契。
我想我实在太笨,最终还是将两者混淆了定义。犯的错误,很致命。
我的身子开始变沉,整个中心向后倾倒。
砰一声落在雨水中,倒错的视线足以让我看清凶手的脸。但我选择闭上了眼睛。
鹿嘉怡那如同杀猪宰羊般的呼喊以及点点声嘶力竭的哭声越来越清晰。
她们应该是被安祈年的人带上了一辆黑色的车,下场——蒸了煮了爆炒了,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担心。
我平躺在地上,从这个角度看天上的雨,一个个如针般往眼睛里落。
身子浸在一片温热的鲜血中,却还是被秋雨淋得越发寒颤。
我用力地呼吸,尽全力去凝聚意识。直到意识到...此时的安祈年,就站在我头顶的方位。
他俯身看着我,然后蹲下身来,伸手挡住我的眼睛。
我冲他笑了笑,我说我刚刚一直就在想。你会不会来阻止我——
我觉得,怎样都好。
你不来,我就算是救了点点;你来了,我们就算救了长宁。横竖...都不是坏事呢。
"安祈年,你笑我自欺欺人吧。可是如果不逼迫自己这么想,我就疯了..."
我看不到自己流了多少血,只记得他的皮鞋踏过来那一瞬间,溅在地上的雨花都是猩红的。
"可是我没想到唉,你会亲手...冲我开枪。"
"你自找的。"
安祈年伸手将我捞起来,也不顾这一身泥巴血痕的就往怀里塞。我看着他惨白的侧脸,雨水沿着鬓边淌下。随着腮上微微一点抽动,就转向滑落在嘴角。
他单手搂着我,另一手还紧紧握着枪身,有余热。
我说我只记得你说过爱我,却忘了你是安祈年。
伸手攥住他颤抖的手腕,我摸到冰冷的铁器。我冲着他笑,然后慢慢拉起他的手。
拽过来,我将枪管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
我说你还不如再瞄准一点,干脆给我个痛快吧。
"夏念乔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触电般抽手甩开枪身,像蹂躏一只破败的布娃娃一样捏着我的双肩把我拎起来。
"我以为...你其实...是希望我能阻止你的。"
"你自以为是什么?把我当你教的一年级小孩子么!"他失控地冲我吼,英俊的脸庞扭曲在一道道闪电白光中,十分惊悚。
"我不需要你来帮我收整良知,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在我的生存法则里,良知是会让人输得一塌糊涂的!
夏念乔,你不是说你爱我么?
既然爱,就应该跟我一起把灵魂送给魔鬼,而不是在这里信誓旦旦谈什么救赎!"
我被他晃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只是这一次,无论流多少血我都没有再掉过一滴泪。
我说:"安祈年,当坏人...真的让你很开心么?"
"我当坏人又怎样?"安祈年端起我的脸,伸手抹去我腮边溅上的几点鲜血:"杀人放火,绑架诬陷,甚至对着自己的爱人,我都可以说开枪就开枪!哪又怎样?
夏念乔,我从来没有关着你锁着你。你若爱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你若怕我,又为什么不愿离开!
因为兰家蔚?还是因为安长宁?
如果长宁死了...我之于你,究竟还算什么!"
我的视线有点模糊,试着伸手去确认他的脸在什么方位。影像在雨中显得太茫然,抓了好久都抓不到。
我摇头说:"就算...没有长宁,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你闭嘴!我不需要...听这些矫情的话!"
他把我搂在寒雨中,我的血淌遍他全身。真可惜,这么珍贵的生命力,本来...是要留给长宁的。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颈处,任由冰冷的水滴沿着我眉骨滑下来。落在腮边,痒痒的。
我伸出舌,轻轻舔了舔。又苦又涩,是泪水的味道。
反正我没哭。
我眯着眼睛抬头,安祈年却把脸转了过去。
我挺起腰身去吻他,够不着,动作有点狼狈又有点滑稽。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含着腮边溅上的几点血腥,蹭得他惨白的唇鲜艳刺目。
他起初没有反应,只是唇角随着呼吸的频率略微有点震颤。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伸手抚上我的脸颊。细细回应,然后渐渐入侵...
我抓着他背脊的衣衫,一开始抓得紧,后面开始脱力往下滑。
手指松开的一瞬间,我听到他的心跳...似乎也停了一瞬。
他好像在说对不起,我却再也没有力气说没关系了。
——
我醒来后,安祈年只告诉了我一句话——
他说他已经把鹿嘉怡一家三口,送回K国了。
我平躺在病床上,目光直视着天花板。我说我差点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来的最终结果,却让我比之前更绝望了。
点点走了,那长宁...要怎么办?
安祈年站在窗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的背影让我吃惊不已——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好像瘦了好多好多,轮廓更清矍,背影更落寞。
"你现在才后悔么?"
我摇头,我说无论我怎么做都会后悔。怎么都是错的,那便怎么都是对的了。
"长宁呢?"我说他之前为了把阿美骗走,故意割伤了手。我还不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已经产生了抗药性,血小板始终升不上来。每天大量输血维持实在不是办法,大夫说...可能要考虑切除一部分脾脏来缓解。"
我说,如果我不放走点点的话。按照日期,明天就是手术日了吧。
"放走点点的不是你,是我。"安祈年始终背对着我,窗玻璃上映着他没有表情的脸。
我撑着肩膀上厚重的绷带,支起身子来。我说我要去看长宁。
安祈年用轮椅推我过去。在走廊里,他告诉我说幸好孩子这几天大多时间都在昏迷,否则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说为什么这么多天都见不到我。
"他以为我们两个离婚了。"安祈年说。
我苦笑一声:"这小东西,就是会乱想..."
扶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我慢慢站起来。我以为从我做出决定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长宁身上遭遇的一切命运了。然而一看到那张惨白的小脸,我就没出息地控制不住哭泣的冲动。
"鹿嘉怡她...后来有没有说什么?"我深吸一口气,把头往四十五度角上扬了扬。
"她说谢谢。"安祈年顿了顿,告诉我这充满讽刺的答案。
"谢什么呢...谢我们放过她女儿,还是谢我们害死她儿子呢。"
我说,安祈年你告诉我一句真话吧,如果点点捐献了骨髓——
"基本上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安祈年扶着我的肩膀,终于承认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压着良心说出的每一句致命谎言。
"她的病,是心源性哮喘中最严重的一种,伴随左至右分流的先天性心血管疾病。
在移植过程中,脊柱液内缓压会造成她阵发性心悸和高度房室传导阻滞。随时随地都会窒息至死。根本...就没可能撑过长达数十个小时的手术。"
我轻轻捂住嘴,缓了几秒钟后才上前一步抱住他。
"安祈年,辛苦你了..."
"夏念乔你在说什么?"他怔了一下,伸长手臂将我架住。
我说我没想到点点的情况会这么严重,这段日子以来,你...其实也很受折磨吧?
他看着我,眼神很奇怪很奇怪,像不认识似的。
"对了。"我很认真地看看他问:"大夫说我能出院么?我想回家,赶紧再找惜君问问。
上一次她提过有认识的人在传媒。我觉得,还是把长宁的事推出去求助社会吧。"
仔细想了想,我又不抱乐观地叹了口气:"唉,不过现在这种事太多,人心冷漠,日渐孤危。不一定...能有很好的反响。可是我还是不想放弃...喂,安祈年你到底怎么了?"
我觉得他的神色越来越怪,脸像生病了一样苍白。于是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问他没事吧?
"夏念乔,你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么?"安祈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说哦,你又觉得我矫情了。可我们决定放过点点,也不代表就要放弃长宁。
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有希望。
我身体大概是太虚弱了,站了一会儿就已经气喘吁吁。无奈坐回轮椅上,我说我的左肩没什么直觉,以后...会不会影响我弹钢琴和拉小提琴?
然而他突然一把抱起我,三两步冲到隔壁的盥洗室,把我按在镜子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什么样子?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是憔悴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毫无血色的脸就如刚刚杀青的鬼片女主角。几次三番的伤痛,让我瘦得连穿最小号的病服都像个稻草人。
"你嫌我瘦啊?"我抚了抚脸,半开玩笑地说:"没事,我吃多少都长不胖,也不代表就一定不健康。"
安祈年盯着我看了好几秒,我心说你就这么看着我,难道我就能长出肉来了?
"你看什么呢?回去吧,我稍微有点累。"我说。
"夏念乔,你忘了我亲手向你开了一枪么!"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把好好的一个话题撕扯得支离破碎。
的的确确,从我醒来到现在,他没有说过对不起,我也没有说过没关系。
就好像这件事仅仅是一次客观的意外,只论结果不提起因。
哦,我说我没忘。
牵着毫无血色的唇笑了笑,我又说:"但是没关系。
你的选择跟我一样,这已经能让我很欣慰了。"
"夏念乔,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伤害你?"
"你对我开枪,并不是因为我偷走了点点。"我说:"你只是恨我背叛你吧,脱离你的控制,主张你的决定。
这些,在你的生存法则里本来就是杀无赦。"
我说安祈年,其实你不用太往心里去。你只是习惯这样的手段去处理变故。这跟爱不爱我,没关系。
是我一不小心,把老虎当猫遛了...
"安祈年,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我重重叹了口气,止痛剂的效力正在一点点消散。我的意识也快要被铺天盖地的疼痛所蚕食。
"说。"
"你以前...爱过别人么?"
"没有。"他回答的很干脆。
我说那我就懂了。兰家蔚可以教你人生观,教你是非辨,但他不可能教会你怎么去爱一个人。
"我不一样,他可是用生命教会了我,什么是爱。"我眯着眼睛看安祈年,他转了转脸,回避了目光。
我继续说:"所以我不介意,用我的生命再来教你。"
其实我挺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的,可是刚说完我就昏过去了。
最后的一念意识里,我愤愤地想——居然还问我是不是忘了谁开枪打我?我能忘了才有鬼!
安祈年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真的很疼,很疼。
我睡到晚上才苏醒,安祈年过来看我,给我带了浓浓的黑鱼汤。
我闻了一下就知道是我哥做的。我说你怎么跟我哥说的,不是答应我了不告诉他我受伤么?
"我说你流产了,需要固元养气滋补。"
我白了他一眼,但嘴巴还是不由自主地凑到汤匙旁边。
"今天我跟李大夫商量过了,决定让长宁先接受化疗。"安祈年主动对我说起了安长宁的病况,着实叫我心里跟着打了个激灵。
我一向对激进的治疗方案持惊恐态度,化疗的过程很艰苦。精神和肉体双重的打磨常常令成年人都很快垮掉,何况安长宁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已经在想办法扩大配型源的搜寻了,但需要的时间不确定。不做化疗的话,我们都没把握...他还能撑多久。"
我说我知道,只是想到他受苦就心痛。但为了不让我们对话的气氛太压抑,我故意跟他开玩笑说,你手下那么多人,是不是准备到大街上挨个砍人,砍完放血验血,找到合适的再抓回来?
"夏念乔你病得不轻。"安祈年白了我一眼,把餐碗端给阿美带了出去。
这时候护士过来给我换药,我说安祈年你出去吧。
"我陪你。"
"不用,"我摇头。
故作无所谓的姿态,但我已是本能地往床里面躲了——
换药有多疼,我身上的每个细胞都知道!
我看到他的眼睛有点红,于是赶紧坚持着把他赶了出去:"真不用陪,等会儿眼泪掉我伤口里了,就...就愈合不了了。"
后来他真的走了,我在几经抽拉撕扯和药水作用的酷刑中,昏过去几次都不知道。
只是夜半醒来挣扎着爬起来去洗手间的时候,路过窗子,我看到楼下花坛里有个身影。在星星点点的香烟火光中,若隐若现地守着...
"念乔姐,我觉得你该去烧烧香了,多灾多难的算是走不出去这家医院了!"安惜君将一半桔子塞到我手里,眼神有点幽怨:"如果每次来探病都要随礼,我早晚被你搞的倾家荡产。"
"我也不想啊,意外嘛。"我看看自己左肩上一指多厚的纱布,无奈地摇摇头。
"好端端的怎么会车祸?"安惜君显然不是很相信我的话:"肇事者怎么说?除了住院费,还要赔偿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这些你都跟人家提了没?"
我支支吾吾,说肇事者...逃了。
"岂有此理!"
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结果把人家初出茅庐的小律师给惹炸毛了:"肇事逃逸?这可不是一把小罪,三哥三哥!你赶紧想办法把那家伙抓回来,我和秦铮能让他把牢底坐穿!"
安祈年一直靠在门口处站着,什么话也不说。
我更尴尬了,我说惜君你也别激动了。是我急着看长宁自己穿了红灯,撞人家街摊的三轮车上了。算了吧,现在我们一门心思都在长宁身上,哪有精力管这些事,认倒霉吧。
"撞个三轮车能把锁骨撞断?"安惜君将信将疑地看看我们两人:"我说三哥,念乔姐,该不会是安子鉴他们在使坏吧?
下个月就是股东大会了,听说上周康力集团的康尤终于决定正式增资到了三哥你手上的展翔集团。王雅若正跟她舅舅闹着呢。而且安子鉴因为账目亏空的事,把爷爷气得当场扇了他两个耳光...
唉,依我看,他这已经是快要被逼到头了。我劝你们还是小心点。"
她站起身来看看时间,似有离开之意:"不过最终还是要看股东会上的票权结果再定东山,你也不用担心。
我哥和我的股份加起来,足够帮你对付安子鉴带着的那些散份股的立场。到时候,就是爷爷也没有别的话好讲。"
安祈年动了动唇,还没等说什么呢,就被古灵精怪的安惜君截住了话。
"你可别像问我哥一样,来问我求什么。
我从来就不是为了求什么才帮你的。反正你好好疼爱长宁,好好待念乔姐就是了——对了,不是说长宁要手术了么?"
安惜君这么一问,我哑巴彻底了。
于是安祈年说:"哦,之前的供者身体出了问题,不能用了。"
"什么?!"安惜君咬着唇,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砸的七荤八素的:"说不合适就不合适,这人命关天的又不是相亲谈恋爱!还说散就散么!"
"总之一言难尽。现在我们也在想其他办法,借助下社会舆论和公益渠道。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配型。"
安惜君瞪大了眼睛,轻轻哦了一声:"难怪你不久前以展翔集团新配股的一部分额度,对好几个公益项目进行慈善捐款。
原来——"
捐款这事我还真是不知道的,于是看看安祈年,问他:"你是想用商誉来扩大舆论影响吧?
变向的广告效应,同时能为长宁绰集一些资源..."
唉,还真是商人的本份啊。
"慈善公益是展逐的主意。我觉得不错,就采纳了。"安祈年这话的确叫我吃惊不小,但转念想想,恩,这么正能量的事的确像是我哥的风格。
安惜君走了以后,我问安祈年,长宁的事究竟进展如何了?
目前他在做第一个化疗阶段,反应大的要命。体重骤减,性情也疲劳暴躁。
可是安祈年的表情挺阴沉的,不像是能说出好消息的样子。
顿时叫我的心凉了半截。
"稀缺型血的志愿者倒是有一些,只是配型实在太难。"他的回答很平静,也很绝望。
我抿了抿唇,我说没关系,只要还有志愿者,哪怕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份希望。
"你别管了。"他说。
"啊?"我反应了几秒钟,又说:"我怎么可能不管?"
"长宁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没有必要对他一厢情愿地负责。把自己得身体养养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我嘶了一声,我说安祈年,我是你妻子,是长宁的合法监护人。你失忆了么!
"我说不是,你就可以不是。"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就出了病房。
我咀嚼他最后这句话,这么都觉得不大对味。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的乱七八糟。
接下来的几天,安祈年很少再过来看我了。
我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熬着,没事就去看看长宁。
他的胃口差的要命,吃什么都吐。有时候眼泪汪汪地往我怀里钻,说实在太难受,为什么要这么死?
我心疼地受不了,但却很坚持地对他说:"长宁,这不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么?
为了救那个无辜的小妹妹,你放弃了自己的手术。所以...恩,就得选一个相对比较痛苦的方式来治疗。"
"三婶,三叔没有为难你吧?"安长宁比安惜君还要精明,大概早就对我'撞断';的锁骨心有怀疑了。
我轻轻吸了口气:"怎么会呢。你三叔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是他觉得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才决定..."
"唉,那就好。"安长宁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小脑袋靠着我的肩:"我那么多天见不到你,还以为三叔把你杀了呢。
本来我想要质问他的,后来想想,我反正快死了,说不定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小白痴。"
我强忍着心疼,坚持又喂他吃了半碗粥。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才拖着疲惫的心情往回走。
出门就看到安祈年站在走廊外,依旧面无表情。
"让孩子整天担心你杀人放火,也是够了。安祈年,你还是考虑下洗手吧..."我留下一句废话,走了。
临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我自己办了手续,回家了。
安祈年之前说他有应酬,让杰西卡第二天来接我。但我觉得太麻烦了。
叫了部出租车,我回到安祈年的别墅。兰姨看到我很惊讶,但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我心想着,她该不会也以为我被安祈年杀了吧。
"先生不在家?"我随口问了句。
"恩,可能要晚点回来。"
我说没事,你忙你的吧,我上楼休息一会儿。
兰姨帮我把箱子弄上楼后就走了,我想着把几件衣物拿出来叠一叠。
然而当我拉开衣橱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