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不想留在医院,她决定跟他摊牌。
她坐起身来,两眼真诚的聚焦到他脸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认真真看过他,突然发现他比印象中沧桑了很多。她定了定神平心静气的说道:“你现在足够冷静吗?”
她的话有些突兀,只见他微微一愣,随即走近她,在她床边稳稳坐下。他的双手捧住她的双臂,疲倦了眼神望着她,柔声安抚道:“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什么都不要再想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你要明白,时间不会因为你郁郁寡欢而止步不行。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注定会消逝的时间里想一些开心的事,做一些开心的事?”
以前,他也总是这样和声安抚她。可是,现在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
她没有办法接受他不和吴娜断绝关系。如果他真的想和她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放弃这段所谓的友情?“如果你足够冷静,有些话,我们该好好谈谈了,”她闷气沉沉的说道,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冰冷,可她不能继续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也许你说得对,我和宝格勒日根本就不合适,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想我也不至于和他住在一起。”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他抬起头看着她,而且眼神一改方才的黯然无神。顺应他期待的眼神,她张开双唇继续说道:“虽然我和他并不合适,但是我愿意跟他去他的家乡,肯定是他身上有一些让我欣赏的秉性,”她欣赏他对爱情的坚贞,遗憾的是他不是对她坚贞。
“你应该多想想他的暴力,我们和他根本不是同一种人,既然不是同一种人,怎么可能一直生活在一起。我相信过去的两个月里,你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就像豹子一样嘶吼到。
话题正在渐渐偏离她原本要说的主旨,她决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不想拐弯抹角,其实我是想说,虽然我和宝格勒日可能并不合适,但至少你的出现让我明白,我和你根本不合适。”
“我们怎么会不合适?”还不等她说完,他便站起身来,粗暴的叫唤到。
他的粗暴吓到了她,难道她表达自己真实的心意也有错?难道他向她支付薪酬,要她只说那些他愿意听的甜言蜜语?她已经看得一清二白,即便现在她放弃宝格勒日转而和他在一起,她也不会幸福,除非吴娜不再出现在她们身边,“如果你不想听可以不听,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向你解释的必要。总之,我已经决定回科尔沁一趟,想回去问问他是不是将我当作云玫的替代品。”
她原本以为,宝格勒日和她在感情上没有进展,是因为他觉得他配不上她,不曾想过原来......
她还没有不济到充当别人替代品。
“如果一定要当面问清楚,那就让宝格勒日来北京吧,我会帮他报销往返车费。”
“我想自己回去,那里还有我的一些东西。”
“我会帮你买新的,那些全当垃圾扔掉,我已经吩咐宝格勒日这样做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那些手稿是我辛辛苦苦几个月的劳作成果,你这样做是因为你要娶我吗?你问问自己的良知,你会娶我吗?你不肯娶我,又不肯让别的男人得到我,说到底你就是自私自利。你自己得不到幸福,也容不得我比你先得到幸福,对不对?”
原本她想谈的根本没有这么多,原本她只想心平气和的告诉他她想回科尔沁一趟,事情的发展往往脱离既定的轨迹。
“我是担心你脸上的伤,医生说不能见风。科尔沁那么冻,风又那大,你回去就得冒被毁容的风险。你现在已经不再理性,从你决定退学的那一刻起,你就没再理性过,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她真害怕,现实真的是他说得那样残忍。有时候,人们为了不掀开残忍的面纱,只能一错再错。她想她需要好好静一静,也许慢慢悠悠的火车,十几个小时的静坐,能让她理清楚这一切。
“算了,不回去就行了,”她闷气沉沉的埋怨道,话虽如此可心底还是觉得等病情稍好就回科尔沁一趟。
时间亦如蒸发的流水在飞速的消逝,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寻找适合逃逸得时机,她急着逃走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觉得科尔沁有自己稍纵即逝的幸福。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终于成功的逃出了医院。她像一只从牢笼中逃脱的小鸟一样,顿觉视野开阔,心旷神怡。
太阳已经落下的山顶,晚霞还没有逝去。
晚霞嫣红嫣红的,仿佛要溢出红色琼浆,四周静静地,静的使人升起一丝柔意,这时天地如在梦幻中一半,飘渺又缠绵。云朵叫了一辆车租车,直奔火车站。
她很担心自己被抓回去,就像一个逃离医院的精神病患者一样很担心被医生护士抓回去。一直到她成功的进入候车室,一直到列车启动的时间渐渐逼近,这种担心才渐渐消退。
可是,担忧消褪的时候,哀伤被扑面而来。
往事历历在目,她泪眼婆娑站在窗边望着进入眼帘的一切,曾几何时,她也站在同样的角度产生过同样的茫然。诺大的世界,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该去哪里搭建自己的人生?应该和谁搭建幸福的家园?她的未来会走上上坡路还是下坡路?
这些问题,根本不是她一时之间就能想明白的,从列车出发之前一直到列车在目的地缓缓停稳,她依旧没有想明白。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当她迈出出站台的时候却发现科尔沁的天湛蓝湛蓝的,极明极静,极宽广,她也顿觉视野开阔心旷神怡。更让她出乎意料的是,当她迈出出站通道时,许天洛的身影竟然出现在接站人群中,他一米八七的高个在人群中总是有种鹤立鸡群的高贵,她不由想到了她和姐姐去北京依靠他的那一日,继而想到了姐姐和父亲相继去世的事情,想到他明明有帮助她们的能力,可最后却沦落到今日这样的结果。
他为什么要来?因为爱?还是可怜?
“云朵?”就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他的声音进入她的耳畔,她不动声色默默走近他。“如果你一定要来,也应该告诉我,总不能我们结婚后,你还这样吧?”他的斥责扑面而来,这责怪带着几分温柔。
结婚?他准备和她结婚?
她的脸不由自主发烫,她的思想不由自主开始幻想他们婚后的生活,她不需要为了生计为焦灼,不用担心房贷车贷,甚至不去工作都可以过得很舒适。但是那样的生活,她却如行尸走肉。
“你怎么来的?”她抬眼看着他,柔声问道,不论将来会做各种选择,至少此时此刻不能将话说绝。
“开车来的。”
“我只是想找回我的东西,那是花费好几个月完成的手稿,是我的小半条命,我觉得宝格勒日不会给我丢掉,你干嘛来特地抛来一趟?”
“让他寄过来,不是更方便?”
她没在吱声,原本只是信手拈来的谎言,何必要将它进行到底?一个小时的车程之后,车子在宝格勒日的住所缓缓停下,只是这一次在迈入这里,却和之前进进出出截然不同。
“你去整理行囊,我去上一下厕所,”宝格勒日叮咛过后,便朝着厕所方位迈去。这里是乡村,厕所不在室内,都是院外。
云朵瑞瑞不安的进入室内,她不知道若是宝格勒日问她她是不是不再回来,她要如何回答?如果宝格勒日问她她们之间过去两个月的关系算什么,她又要如何回答?
为了规避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快速的收拾着行囊,想要赶在宝格勒日到来之前结束行囊收拾。
可是只要想到就此离开宝格勒日,只要想到宝格勒日从今以后需要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总是于心不忍。
她知道,若是离开,今后或许再也不会回来,换句话说,这里的一切都会沦为过去,包括他。离别,总让人伤感。以前,她以为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可现实却让她明白,她的命运牢牢实实的掌握在别人手中。
可能是因为收拾行囊的速度太快,总之当她将行囊搬到车上,依旧没有见到宝格勒日的身影。不仅没有见到宝格勒日,就连许天洛身影的也没有见到,奇怪,去厕所不可能这么久吧?
随即她意识到他应该是去马厩找宝格勒日了,他们不会发生争执吧?她来不及多想也用不着多想,沿着熟悉的小路,直奔一里开外的马场。
几分钟之后,进入眼帘的画面,让她目瞪口呆。马厩旁,宝格勒日正骑在许天洛身上,一拳一拳揍着许天洛。她迈开双腿,用最快的速度逼近他们,“你疯了吗?怎么可以打人?”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停下手来。
可是他们脸上早已青一块紫一块,他们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要为别人打架?难道她会嫁给最后的胜利者?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在为她打架,只是体内争强好斗的细胞在作祟?
“你要有本事,现在再说一遍。可是你自己刚才亲口说的,你就是将云朵当作云玫的替代品,”许天洛在战争中虽然处于劣势,但现在已经不依不饶的指着宝格勒日的鼻子,厉声叫嚣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活该被打成这样,开车上千公里,就是专门来找揍的,对不对?”
“你有本事就再说一次,当着云朵的面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不然你就是耽搁她。”
云朵知道许天洛这是要她死心,为了让她死心,白白挨揍,值得吗?她是永远都不会为任何人做这么蠢的事的。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咧出一抹笑,她埋怨许天洛近墨者黑的同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和云玫一副德行?
“我能不能给别人幸福,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指指点点,就算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云朵自己都不介意,你介意做什么?”只听宝格勒日这样叫嚣道,难道宝格勒日不知道,这样的话会让她心寒?还是他是故意要让她心寒?
因为知道自己留不住她,故意让她走的安心一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