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分明的北京城,最炎热的时节正在点点消逝。
这里生活着各式各样的人。有开着上千万豪车的富商,有挥着扫帚的环卫工,有已经站稳脚跟的企业白领,有刚刚才开始打拼的新的北漂族,最多的还是像云朵这样试图在北京站稳脚跟的大学生,从迈入北京城的第一天就奔着毕业后在北京能找到一份高薪体面的工作的大学生。
毫无察觉中,暑期已经过去一大半,宿舍储藏着一踏她在暑期之前完成的《三色堇》的手稿,虽然已经成为废纸,但她相信那里还潜藏着部分很有价值的东西。在正是开启《三色堇》第二稿之前,她决定去学校取回那踏手稿。
午日,一场雷阵雨过后,她穿梭在渐渐升温的大地上,直奔校园。离校园越近,步伐就越沉重,心情也越压抑。那是梦开启的地方,可是她却读着自己不感兴趣的专业;那是梦持续的地方,可是她却不知道那个她不喜欢的专业能不能带给她一份安宁的生活保障。
短暂沉寂后的校园,随着越来越多返校生的出现,开始热闹起来。走在通往住宿楼的小路上,已经感觉不到那是假期的符号,欢声笑语扑面而来。
只是别人的声音里还有欢乐,而她却几乎忘却了那份纯真。迈着沉重的步伐,直奔五楼。阴暗的走廊,让人后背发凉,顷刻间,胳膊上便是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推开厚重的铁皮门,令人发晕的闷气,扑面而来。虽然只会停留短暂的时间,但她还是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以前,她总喜欢站在窗边望着进入眼帘的一切,包括百米开外的图书馆,包括近在咫尺的对面住宿楼,包括楼下来来往往提着水壶的学生,包括相依在一起不舍告别的情侣,而今,只看到抱着书本筹备考研的学生。考研,原本也是她期待的道路,而今却成为未知数。
走廊里传来悉悉簌簌的脚步声,耳畔传来低声的人语声:“哦,这个宿舍也来人了。”
云朵收回凌乱的思绪,回到书桌前,开始搜寻需要带回许氏别墅的一切资料。她不敢将姐姐和父亲留在家里太久,害怕她们发生惊天动地的争执。
可是,从她出门到回家两个半小时内,却还是发生了一件让她始料未及的大事,一件会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大事。
“云杉又不见了,”刚刚回家,父亲便第一时间将这个噩耗告诉了她。
“我走之前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你跟她去吵架,你为什么就是不停?”云朵将手中的资料恶狠狠地摔倒沙发上,粗暴的呵斥道。
“我没有和她吵,她也没有和我吵。”是真的吗?云朵对此表示怀疑。但是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姐姐能去哪里?该不是又接到什么不该接的电话了吧?还是这一次主动去找吴娜了?父亲的声音在短暂的停滞后继续传入她的耳畔:“我已经给天洛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就会回来。你说你也是,非要去学校?有什么东西非要自己亲自去找吗?让天洛回家时顺便帮你带上不就行了?还说我和你姐姐水火不容,其实,是你和她水火不容才对,她这次离家出走可是因为你,”父亲的声音和说的话,同样让人气愤,可云朵又能拿他怎么办?
恰此时,刚刚放晴的天,突然又开始阴云密布。风猛烈的敲击着玻璃窗,失去控制的窗户不停地摇动着,磕磕碰碰,云朵还未来得及预测后果,便听到砰的一一声。
玻璃碎了!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碎玻璃,云朵突然开始思量姐姐走了就走了,走了更好,从此以后不再回来最好,是死是活不要再让她听到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就好。
可理性却将她这些无情无义的想法抨击的体无完肤,她开始询问自己她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吗?当她终老的那一刻,不会为此感到遗憾吗?在通往终老的漫漫长路中,她能心安理得的过好每一天吗?
不,她办不到,至少此时此刻还办不到。
她可以在帮姐姐一次,可是她想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后一次?
就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父亲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畔:“我还打电话给宝格勒日了,可宝格勒日说不在他那里,也没有联系过他。我想打电话问问你妹妹,可是你妹妹早就将我拉黑了,每一次都是你们能打通她的号码,而我打不通。其实,”父亲的话到这里发生了一百八十多转折,“其实,上一次你姐姐失踪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找到她是你的麻烦,可你就是不听。要我说,这一次也是一个机会。”
云朵当然知道找到姐姐是她的麻烦,可是理智又不允许她无情无义。
她的确不想再管他们,不是因为她无情无义,而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替她着想过。他们不替她着想,她又哪有持久的动力一直替他们着想?他们不替她着想,她能不替她自己着想吗?
他们是等死式的生活方式,活一天算一天,不建议让恨成为生活的主宰品,可她不同。既然活着,她就不想自甘堕落,更不想让恨和痛成为她生活的主宰品。人生何其短暂,她连好好珍惜它,都不够用,何况是为了不珍惜生活的人白白浪费?
她和父亲以及姐姐因为接受教育程度不同,因为人生经验不同,对待人生的态度截然不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她对他们的要求仅仅限于,既然无法理解彼此,那就直接相互尊重。
“以后不要再说这句让我想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的话,事在人为,如果你想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我会尊重你的选择,选择权在你,”丢下这句话之后,她转身,一步两个台阶,闷气沉沉上了楼。
室内飘荡起父亲幽怨的叹息。
虽然对他,她已经找不到任何疼意和歉意,但是这声长叹却让她心底发空,发痛。
姐姐为什么又会莫名其妙失踪?难道是因为她让她去帮妹妹澄清之事?还是因为又接到了什么不该接的电话?
当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当她看到了被移动了位置的日记本的时候,一切就都明白了。日记本里有那些她逼迫自己绝情绝意,逼迫自己放弃他们的言语。云朵觉得姐姐肯定是看到了那些言语,并对其信以为真了,才会离家出走。
看到了,也好。至少从此以后,他们不会再将所有的麻烦和希望丢给她一个人,他们也会从此开始为自己的人生深思熟虑。而且,她明白当她将这些话挥洒在纸张上的时候,她就应该承担这件事情会给她带来的最大风险。
可是,姐姐就这样走了,她还是放心不下。特别是得知姐姐是因为日记里的那些话而离家出走后,她越发对姐姐放心不下。
原以为,争吵是生活的最次品。而今却发现,离家出走,才是生活的最次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