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怎样,云朵还是决定先看看巴特本人,由于姐姐的婚礼太过仓促,她并没有参加。也因此时至今日她并没有见过巴特本人,不仅没有见过本人,连一张照片也没见过。
过去几个月里,她一直央求姐姐发一张巴特的照片过来,可是每次都被姐姐以各种借口拒绝。而今,终于可以一饱眼福.....
弯弯曲曲的土路上,出租车像个不倒翁左摇右摆的前行着,路的两侧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上零零星星树立着几棵梧桐树和几间彩钢房。
“就在那,师傅。”
云朵忙不迭的朝着姐姐手指所指的方位望去,只见姐姐所指的那个彩钢房破烂不堪。
可以说,是这一路上,最破烂的。
云朵平静的脸上骤然间阴云密布,姐姐过得是最差的?
出租车彩钢房院前停稳,云朵缓缓下车。北风呼呼的刮着,她凝重的打量着眼前的院落,她现在终于相信父亲是因为五万元彩礼才将姐姐嫁到这里,根本没有想到姐姐会不会幸福。
彩钢房分为一个正室一个侧室,全都是天蓝色屋顶,低矮的院墙是由些许砖粗糙的堆砌而成,院外不远处有几颗高大挺拔的梧桐树和几个圈落,几只周身洁白无瑕的鹅在院子里窜来窜去,扁圆的嘴像在寻找着什么。
可以说,这几只周身洁白的鹅是这里仅有的让云朵瞧得上眼的存在,她觉得也正是有这几只鹅的存在姐姐的生活才不至于彻底无聊寂寞。
“还挺好的,至少比我们之前要好,我们之前可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她违心的安抚到。
“好什么好?这都是巴特他哥哥不住丢给我们的烂房子,”姐姐闷气沉沉的埋怨道,随即手指指着上百米开外一个大院落这样说道,“那就是巴特哥哥家,他哥哥是村支书,房子是这一带最大也是最新的,听说还要盖。我们也想盖可是弄不到房产证,委托他哥哥帮我们弄,可是他哥哥却说房产证很难办。给自己就能办下,给我们就办不下。”
别人的生活云朵的确不了解,也没有必要去了解,但是作为妹妹她必须谦和地安抚姐姐,“人比人活受罪,若是人家有钱,想要盖更大的房子那也是人家的事情,我们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好,干嘛非要和比我们强的人比?再者,人家不帮我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法律可没有规定人家必须帮我们,是不是?”
“你懂什么?这里矿区,早晚都要征的,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巴特哥哥的,到时候征房的钱他哥哥是要拿走的,换句话说我们现在不盖房将来根本征不到钱。也因为这里是矿区,所以房产证特别难办,但是有门有路的还是都办下来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已经跟巴特说过很多遍,可他就是理解不了,总觉得他和他哥哥嫂子才是一家人,和我是两家人。这样的日子,我是没法再继续下去了,离了婚我走了,他要怎么过就怎么过,我才不要继续受这份窝囊气,哼。”
这一层利害关系云朵之前倒是听父亲提起过一些,但都听的朦朦胧胧的,而今才算彻底听清楚了。现在看来,父亲应该是因为这一带是矿区才将姐姐嫁给巴特的。
“能征多少?”她饶有兴趣地问道。
“邻村有征过的,承诺给每个人三十万搬迁费,已经给了十五万,”谈及这个话题,姐姐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嘴也像决堤的大坝滔滔不绝,“而且煤矿上还答应盖移民村,移民村盖好之后家家户户就都会搬到移民村里,原先住的房子就是被统一推到,征房的钱推一户给一户。”
“那盖在哪了?”云朵不觉饶有兴趣地问道,她不知道姐姐所谓邻村是哪个方位的邻村,至少出租车驶来的方位没有看到移民村。她心理盘算着下午的时候去那个所谓的移民村看一看,可是却听见姐姐这样说道。
“没盖成,本来已经选好地址了,可是那个村的煤老板却说那个地址挡了他们家祖坟的风水。”
姐姐这话挑逗了云朵,不觉这样打趣道:“不让活人挡了死人的风水?那让死人挡了活人的风水?呵呵,真有趣。”
“反正已经给了每个人十五万的搬迁费了,我们村的村民也在和村里煤矿的矿长洽谈搬迁费和征地征房之事,听说已经洽谈好几年了,而且两年前差一点就盖起移民村了,可是后来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盖起,索性那时没有盖起,否则我就赶不上这么好的时代了。”
话到这里,云朵觉得姐姐或许压根没想离婚,只是想要利用这个借口索取一些物质方面的东西,不过如果真的要离婚,那也是因为看不到希望。
话语间,两人已经进入正室,正室共由五个房间组成,正中央是一个二十平米大的客厅,厨房和餐厅位于客厅的左侧,姐姐和巴特的卧房位于客厅的右侧,洗漱间和一个小阴卧位于客厅的后面。
客厅里摆置着一排干净整洁却掉色严重的组合型衣柜,衣柜的正中央凹型处是一个二十四英寸的彩电,彩电的旁边是一副A纸那么大的结婚照。
结婚照?
云朵快步走过去,想要一探巴特长相。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照片中的巴特穿着一身极不合体的黑色西装,看那样子应该是他哥哥穿剩的。至于长相没有一处值得称赞,不仅肥头大耳眼神呆滞,棕黄色牙缝间还塞着一块发霉的菜叶,简直其貌不扬。她对巴特没有任何偏见,只是心疼姐姐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你就住这间吧,”姐姐将皮箱提到小卧门口后转头冲着云朵提示到,见到云朵正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相片,闷气沉沉的嘟囔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儿你就能见到本人了,本人比照片上差了一千倍不止。”
本人比照片差了一千倍不止?云朵放飞想象力,可就是想象不出巴特到底长什么样。
“快点来吧,”姐姐不耐烦的催促道,云朵迈出步伐直奔小卧。卧房小的不足六平米,一张木制单人床,一张废弃的小书桌,一把与书桌极不配套的椅子,是卧房仅有的家具。一扇通往客厅的小窗户,浮着竹叶的绿色窗帘,是这间卧房云朵唯一欣慰的地方。
“你先收拾下行礼,我去给你热饭,”语毕,姐姐转身朝着厨房迈去。
温热,油然来袭。
在北京,一个人呆久了,就会习惯无人照顾的孤寂。突然之间到一个有亲人在的地方,就会被差点遗忘的温热所温暖。
多年前,温热是常态。
今时今日,温热却是奢侈品。
按照姐姐的嘱咐,云朵开始收拾行李。最先从皮箱中取出的是日记本,随手一翻便翻到了凌晨在火车上写下的那段话:这就是我要来的城市?这就是我要来的城市!这就是姐姐生活的城市?这就是姐姐生活的城市!这就是姐姐将要生活余生的城市?这就是姐姐将要生活余生的城市!从今以后,姐姐会像一只野马一样生活在漠北,而我将会向一只蝼蚁一样爬行在北京,我们两个已经踏上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今后都不会再以彼此为生活重心。
姐姐哪是一只野马?连一只蝼蚁都不如。不觉拾起笔,将那段文字划掉,又在崭新的一页中随手写下:人生很短暂,短暂到我不得不珍惜我在意的人。人生很短暂,短暂到我只有珍惜我在意的人才不会有种白来人世间一遭的遗憾,我很珍惜现在的温热,我决定帮姐姐过上她要的幸福生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