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也知道能用逃避解决的问题并不能够称之为问题,她决定像主心骨一样挑起这个家平和的重担。她不觉得父亲与姐姐的关系变成今天这样,仅仅是两个当事人的错,她觉得她作为家里惟一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没有及时调解他们间的误会,没有及时阻碍他们间仇恨的形成,就是失职。
返程的路上她特地挑起这个话题:“姐,我觉得一家人最好不要闹成这样,你看看我们这个家现在还像一家人吗?你和巴特离婚之后倒可以不再是一家人,可你和父亲不论到什么时候不都还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闹成现在这样?”
“我早就不觉得我和他还是一家人了,”姐姐的态度和说话的内容同样冰冷。
扪心自问,云朵知道是父亲错在先、错更多。可是他如今满头苍发又时常佝偻着背,一切让她没有办法不对他更包容,更迁就。
除了包容、迁就,还有理解。
理解他一个人,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心血;理解他在母亲去世后,因为惧怕承担不起这个家而衍生的恐惧;理解或许他成为这样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而是爷爷奶奶没有将他教育好。
可是耳畔还是听到姐姐咬牙切齿的咒骂:“对他,除了恨,我没有别的感情。他死了,我也不会难过,更不会为他操办丧礼。他这样的人暴尸荒郊野外,尸体被狼叼着吃了,才是人间正道。”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要她如何相信这些无情无义的话竟然出自姐姐之口。
湛蓝的晴空下,弯弯曲曲的土路上,两姐妹一前一后走着,就像两具行尸走肉。
路的两侧是一望无垠的草原,草原上零零星星坐落着几间房舍和几棵梧桐树,一切看上去很平静,但是云朵知道平静底下是惊涛骇浪。
她恨一个人,最多不过是希望今后不要再见到他,绝不会祈求上天惩罚他,更不会诅咒他遭遇天灾人祸。也许,是因为她还没有遇到真正的恨!也许,是她和姐姐之间有着本质区别!
姐姐的咒骂在短暂的停滞后,继续响起,以一种闷声闷气叮咛的方式响起,以一种吃过亏的过来人的姿态响起:“从今以后你也不要在管他了,不然总有一天也会向我一样被他拉下水,实话告诉你吧他上次跟我说如果你和许天洛没有办法走到一起,就让我早点拆散你们,然后撮合你和巴特大哥家的儿子在一起,还说赶在拆迁之前结婚你也能分到三十万的搬迁费。”
一席话让云朵目瞪口呆,她是着实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在暗中算谋着她的婚姻,他原以为他对她的感情与对她们的截然不同,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差别对待。
嫁到这个地方?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
不论身在矿区的潜在经济效益有多高,也不论那个从未谋面的男人有多优秀,单单出于对父亲这一做法的抵触,她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同时也为当初没有阻止姐姐不幸的婚姻,干到无地自容的自责与难堪。
她一边为自己的事情思量着,一边为姐姐的事情思量着,良久之后这样安抚到:“将对他恨得那份力量转移到对自己未来的建设上吧!毕竟你还年轻,只要能离婚,前途还是一片光明。如果上天对每一个人真的是公平的,那么接下来你应该是幸福的。”
事情发展到这里她对能够化解仇恨已经不报太多希望,但她不希望再有新的仇恨诞生,同时更希望姐姐能够振作。
话语刚落走在前面的姐姐突然停下步伐,转头一脸抓狂的冲着她咬牙切齿的咆哮道:“我真的很恨他,他一个几十岁的人了,都快要死了,临到头还要拉着我垫背。我才二十出头,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竟然为了那SB赌博毁掉我的人生,当初真该让他被债主打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个蠢货,竟然还说什么如果不是他,我连巴特这样的人都嫁不上,那我不嫁人总行了吧?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这一个爹,我们都别管他了,好不好?”
云朵知道姐姐心底的怨气太多,也知道一个人的怨气和所受的委屈是成正相关的。
她不知道即便她能帮姐姐离婚,可是能消除姐姐心中的怨恨吗?一个被怨恨充斥的人,还有幸福可言吗?短暂的痛,却需要一生来补偿。她深深的慨叹,这就是五万元带给她们的噩梦,一个人的幸福怎么能用这么点钱来衡量?
“你要真想离婚,回去之后我们就向他明说,”云朵目光炯炯地看着姐姐,平心静气的说道。
可是,姐姐的眼底尽是担忧。云朵知道姐姐在担忧什么,肯定是担忧宝格勒日不会再回到她身边,以及父亲会成为她离婚的最大阻碍。但有些事,不能因为有阻碍,就放弃。
“是你说还是我说?”半响,姐姐生硬的挤出这么几个字。
“你不想说,就我说,只要你离婚的心意已定,”云朵态度明确的说道。
“我说肯定不管用。”
“你想过离婚之后的事吗?”她锁着眉说出自己的担忧,她觉得一个女人在离婚前,最好先想好离婚后的事情。
“当然是和宝格勒日结婚啊,”姐姐理直气壮的说道,语毕,脸上浮现出沉重的哀伤,闷重的迷茫。
事实证明,宝格勒日根本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云朵觉得姐姐就像一只迷失的飞蛾,错将火花当作了花朵。
“不如你跟我去北京吧?”她别无选择只能出此下策,虽然她不能给她一份工作,但是将她带在身边,她能安心。同时她也会努力挣钱,只要她的经济状况允许,她丝毫不建议养活姐姐一辈子。
本来,云朵打算一进家门就跟父亲商量姐姐离婚一事,可是父亲并不在家。家里只有巴特一人,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8版的《西游记》。
“我爸呢?”云朵淡淡的问道。
“去小卖铺打麻将了。”
怒气瞬间包裹了云朵,顷刻之间她怒容满面,心底更是咬牙切齿。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赌博?难道他丝毫意识不到这个家正有一场战争在酝酿?再者,因为赌博,这个家失去的还不够多吗?
赌博汉永远都能第一时间找到跟自己臭味相投的朋友,永远能够第一时间找到能够参与赌博的地方,云朵对此颇为无奈。
“那云玫呢?”她转而这样问道。
“不知道。”
既然她们都不在,云朵想先和巴特商量一下离婚之事。虽然他们的婚姻向来不是由两个当事人做主,但真正的当事人其实只有他们两个。也许巴特可以忍受姐姐的冷漠,但是姐姐无法忍受巴特的无能。云朵转头看了看姐姐,拉着姐姐的胳膊肘朝着沙发迈去。
“你对你们的婚姻是怎么看待的?”云朵目光柔和的看着巴特,心平气和的谈论到。
“能怎么看?她是我老婆,我是他男人,”他说话的语气和说话的内容同样让人不敢恭维。
“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意义吗?”
还不等巴特回答,云朵就看见姐姐脸上堆满了烦躁,紧接着耳畔便响起姐姐幽怨的责怪:“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这个家压根不是他做主,他事无大小都听他哥哥嫂子的。”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巴特好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躁追问道。姐姐没有搭理巴特,而是拉着云朵的胳膊肘朝着卧房迈去。
一切看似恢复了平静,但云朵知道平静底下是惊涛骇浪!索性,她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