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29、中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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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小房间位于一条小街上,不过一点都不僻静,房间里温度明显要比外头高上好几度,因而向着街道这一面的玻璃窗上,就蒙了一层雾气。从房间里外往瞧,可以大致瞧见来往频繁的人流,因为这房间的前后左右,包括头顶上,都是大片的小区住户;而若是从房间外头往里看,则能很清晰地看到玻璃上贴着几个红色大字:租房、售房。

小丁就坐在这房间里的长沙发上,他坐在最左边;在他右侧,是一个块头很大,横竖坐标值都超过他的大个子,这个大个子的右手边,则是一个二十许的妙龄女子;大个子正在跟那女子说话,而小丁则百无聊赖地左右打量着,眼光转到两张面对面摆放的办公桌前时,就有一个穿西装打领带,但在西装外面又套了一件宽松夹克,打扮得整齐却显古怪的年轻小伙,提个热水瓶走过来,热情且周到地替他续水,然后态度恭敬地再次说:“麻烦您再等一下,马上回来了。”

这时,那大个子见此情形,便冲着桌前的另一个年纪大些的人嚷嚷:“再不来,这签的合同可不作数了啊,我要你们赔定金,中介费你们也别指望。”嚷完这句,他侧身向小丁,满怀歉意地说:“咱们哥俩好不容易有机会聚,还得跟这儿耗,什么事儿啊这是?”

这大个子是小丁公司里,跟他关系最好的一个哥们儿,他年纪比小丁大四岁,但进公司则比小丁晚半年,跳槽前在其他公司就是做市场经理的,如今分管东北片区,是大区经理级别。

细究起来,大个子之所以跟小丁的关系最铁,还颇有些搞笑的成份在内。

因为大个子人虽高大,可他有一个很清新的名字,单名一个“春”字,这个字跟小丁的“洁”字一样,女孩子用得多;其实仅仅一个名字也还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大个子有个比较少见的姓,他姓“司”。

自司春同志到了公司之后,丁洁同志就退居第二位,由司春同志荣升整家公司名字搞笑榜的榜首,反正他那个名字,叫起来之前,总会让同事们先笑上两声;之前上半年,是丁洁同志名声在外,而下半年,则是司春同志艳名远播,两个人的友谊始于同病相怜,结于惺惺相惜,于是终成死党。

当初公司决定开东北片区的时候,原是准备让小丁过去建市场的,毕竟他经验足些;小丁听说那边酒风彪悍,加上本地市场做得滥熟,自己并不太愿意过去,那时是司春主动请缨,还立了军令状,这才解了小丁的危难。

他把业绩做得不错,全赖他有一付好胃。

司春是内蒙古人,喝酒那是跟喝水一样,反正小丁没见他醉过,别说喝醉了,就连半酣都属凤毛麟角,他去到东北大区,那是如鱼得水,从来就不憷那些酒桌上的战争。他就跟胃里头天生就带着一种可以分解酒精的酶似的,喝得再多,顶多是觉得涨肚子。

最开初做市场开拓的时候,小丁配合他,跟他去过一次东北,这哥们儿一上桌子,对方见他们只得两人,起初还起哄,说不欺负外地人,他们喝一杯,人家陪两杯,车轮战,一桌子只要灌翻人家一个,那这合作关系就铁了,这叫酒席上喝出来的革命战友情,跟枪林弹雨里练出来的乃是异曲同工;结果那晚上,小丁只在开席前干掉三杯白酒,以示对对方的尊重外,其余就全是司春一手包办,硬是把对方大半桌人统统放倒。

小丁记得当时司春把手一挥,指着墙角抬过来的啤酒瓶子,豪气地说:“也别一陪二,就一陪一;咱们别弄这没劲的,今晚上就喝白的,你们说,打算喝几米?”

所谓“米”,就是指把喝空的酒瓶排成一排,再来丈量距离,虽说这酒瓶是二两装的小瓶,可毕竟度数有5度,绝对算高度酒。

喝到后来,他居然玩起了高难度,把白酒啤酒混着喝,饶是如此,对方依旧全军尽墨。

此后,司春每战皆飘红,东北大区的市场,硬是被他一桌一桌喝开了。

如今他在那边坐稳了头把交椅,老婆孩子都接了过去,每年的年薪加提成加分成,足够让他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简直就是乐不思蜀。

这次他提前回总公司述职,是因为年前还有一波酒局等着他去陪,虽说他成名日久,但在东北那个市场上,酒桌上才是真朋友,客户也好,朋友也罢,总有人憋着一股劲,指望哪回把他斩落马前,一战成名;年前年中加年尾,每天都要喝两顿不带停的。

趁着这波高峰期还没开始,赶快先回来把述职报告弄完。

司春坐的是上午最早的班机,他回来就住在他姑姑家,回去后洗了把脸,就直接给小丁打传呼,约他一起吃午饭。

小丁自然是一约即应,朋友间相聚,小酌几杯即可,两个人吃完饭,这别来情形聊得未能尽兴,司春说他下午有个事,得陪他表妹去收房。小丁正好没事,那就一起去,把收房的事情搞完,两个再接着聚。

司春的表妹大学毕业后,应聘到一家新成立企业当行政文员,刚把公司的办公室租好,她们公司小,租往在居民楼里,租约签订后,跟房东约好要把房屋打扫干净的,今天就是来验房收钥匙。

表妹胆子小,头一回弄这些事,生怕弄得不好,更怕万一跟房东有冲突,她一个女孩子受欺负,既然表哥回来了,这个免费劳动力兼护花使者,不用白不用。

于是这三个人一起来到中介公司等房东,约好的两点,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两点半,房东都还没把钥匙拿过来,中介公司的职员已经过去催了,回来的消息却是,快打扫好了,请再等一等。

司春口中威胁的撕毁合同要赔钱的那些,其实都只是气话,说说罢了,顶多起点催促作用,连吓唬人都不行。

果然话入人耳无消息,中介公司继续陪笑脸、搀开水,而他们三个人又不好走,只得继续枯坐。

这时候,门外走进来另一个穿西服的,套了件风衣,胸口也挂着工作牌,明显是同一家公司的职员。这人进来后,就向办公桌后的那个年轻小伙问:“你们店这边,这两天有没有新登记的,要卖的套二?要靠近百花四路那块,笋岗西或者华强北附近也行。价钱不重要,客户急着要。”

听那年轻小伙羡慕道:“于哥,听说你上个礼拜刚签了一套套三的,这么快又要开张了啊?真不愧是我们的金牌经纪。”

“说起来气死人,本来这套都落定的,人家客户就看中在同一小区,八十五万的价格都没还价,结果怎么着,那房东出国了,托她一个朋友全权处理,我看她那个朋友多半想坑她,不然的话说不通啊……简直不可理喻,你明明是卖房子,居然不准人家买家拆装修。”这位新来的于先生愤愤道。

“哎呀,哪有这种卖家?是不是想涨价喔?”

“那女孩脑袋多半有问题,就算想涨价,也不可能找这种借口吧。”于先生把手比划成枪状,在自己太阳穴上指了指,他把身子俯下去些,但声音并没有减轻多少,“我跟你讲,看交往的人就看得出来,房东只怕也少根筋,她那个房子,居然拿玻璃做地板,里头还弄了个沙滩,挂着吊床,不伦不类,你说是不是戆居?”(广东话,形容人神经病)

小丁听得心中一震,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走到那位于先生面前,发声道:“那个,你说的房子,是不是5号楼17楼的那套?”

于先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马上陪上笑脸道:“这位先生,您认识房东?”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实在不怎么地道,立刻就自己圆话:“我的意思是说,那个房子设计蛮独特的,很少见,房东的想法比较难得,跟普通人不一样。”

说这些话时,那位于先生脸不变色心不跳,就跟刚才他从来就未曾排揎过一样。

于先生这话风转得极快极陡,让小丁觉得有几分好笑,可心里还是颇为佩服这位金牌经纪的神速应对跟铜墙铁壁脸皮功,若不是他知道金牌经纪的收入可能比他还要高,他都想挖一挖这家中介公司的墙角。

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我去过那房子两回,跟房东不算熟,倒是跟她的朋友有点儿交情。我就是问一声,那房子是在卖吗?”

听他问及销售事宜,于先生的职业敏锐性一下子就出来了,他虽说深恨孟沅坏了他的好事,但如果有机会能挣那些提成,他还是愿意继续努力,一个金牌经纪的职业素养,真不是盖的。

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料来眼前的这位先生听得一清二楚,如今还接着问卖不卖,这就是表示,他可能会接受房东不合理的条件。他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这位先生最好脑袋也有些问题,两下凑端了,若是肯签那种神经病条款,说不定这房子依旧能成交。

“卖的卖的,就是条件有些特殊,不能动她的装修。”于先生先把这条再重申一遍,省得最后淘神费力做了无用功,“这种客户很罕见,我们公司为保障双方利益,当然主要是保障买方利益,会特别找律师重新审合同,有些条款,看起来会签得很严格,实际上,是可以做其他解释的,您放心,这是我们公司律师的专业,不会给您带来任何手尾。”

于先生这几天苦思冥想,就在想方设法地“修正”条件,终于被他想通一条,双方是可以约定不动装修,但肯定同时也要约定,如果房屋装修出了问题,买方是有权翻修的,若卖家不同意,那除非卖家一直负责维护装修到底。他才不相信,会有这种肯“包终身”的卖家。那一旦房产交割完毕,“一不小心”或者遇上“天灾”,房屋漏个水漏个电,撬地板重铺以及粉刷墙壁,那就顺理成章。

他倒不太担心,小丁会因为认识房东,而跳过他自行跟房东交易,因为房屋买卖是个专业活路,有许多技术层面的事需要约定,还需要有人去跑腿办相关手续,他们若选择自己去弄,一是要花费大量时间跟精力,二来有可能做重复无用功,肯定不省心,而且也未必能省钱。

见小丁在问房子,司春也跟着过来,他笑言:“你想买房子?老实交代,是不是最近有喜啊?晚上把弟妹约出来让我见见。你结婚的话,我可要送个大红包。”

小丁脸色一黯,强笑道:“没有的事儿,我就是随口问问。我哪有这么多钱!再说了,我光棍一条,说不定哪天跑你那儿去,等着你给我介绍几个美女。”

“好了,阿丁,你也快三十了,该成家啦!我在你这个岁数,儿子都有了。”司春回头悄悄看了自己表妹一眼,压低嗓子问:“我表妹你看怎么样?才毕业的,晚上叫上她一起,我给你们好生撮合一下?”

表妹忽然站起身来,透过玻璃门,她终于看到翘首期盼许久的房东,现出了身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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