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16、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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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这儿收不收留一个可怜的无家可归者?……喂,有没有人在啊?”

周六的晚上,孟沅正一个人呆在书房,把小书桌翻下来,努力在写她的英文简历跟求职信,既要简洁明快,又要充分展示优点,总之,得言简意赅,这样才可以让用人单位能够在很短时间内,从一大堆各式求职信中把她给发掘出来。这种应用文颇为考验功底,得字斟句酌。

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英语,她的语法都快忘了大半,单词的拼写也拿不准,写出来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正抱着厚厚的一本字典在查。听到铁门被拍响,似乎还有人在外头叫嚷,这才想起,门铃的电池一周前已经被自己给拿掉,敢这么闹得惊天动地的,肯定不会是小丁。

只要不是小丁,她就不用躲。

出去打开门一看,彭丽站在门口,一手拖着行李箱,箱子上搁着一个旅行袋,另一手拎着另一个旅行袋,身上还背着挎包。这回头顶上换了一顶帽子戴,是红色的小呢礼帽,缀着一朵金色大花。

“总算芝麻开门了,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彭丽十分快活地对她挤眉弄眼,“我刚才在还在想,惨了,今晚得睡你家走廊上。”

孟沅赶快把她往里让,口中询问:“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你这里电话一直停机,你自己不知道?”彭丽反问。

她醒悟过来,的确是自己把电话停掉的。

“你公司那里,我早上下午都打电话给你,我打了三回呢,一次都没找着你!”彭丽继续抱怨,“我只好不告而来,要是你晚上还不在家,我就在你门口打地铺。”

孟沅想起今天一天都耗在机场里,她本来只是奉命去接一位加拿大来的考察商,但是原该上午十点半就该到的飞机,结果一直晚点,等到下午五点过才接到,她把客人接回公司交到范经理手上,才算工作完成。难怪彭丽找不着她。

眼见着彭丽又是箱子又是包,整个一搬家的架式,孟沅便接过东西放进房间里,又去厨房给她倒水,彭丽则冲进卫生间去解决水火问题。

正在忙乎间,一阵一阵的叽叽声不绝于耳,响动是从彭丽的小挎包里传出来的,彭丽洗了手出来,翻出挎包里的传呼,按了几下键,便把传呼顺手甩在茶几上。

“你只能下楼去回。”孟沅道,“我这里电话就是个摆设。”

“不管它。我都累死了,你再要我下楼去,这活生生就是谋杀案。”彭丽大大咧咧道。

“你这传呼道德,啧啧,你说你买个呼机干嘛用?一样是没影子。”孟沅拿话堵她,“这个时间,肯定不是公事,你朋友够凄惨,还好不是我。我警告你,以后要是我呼你不回电,分分钟绝交!”

彭丽笑着就来巴结她:“要是你呼我,我就是要死在床上,也会先回光返照跳起来覆你机的,行了吧?”

一句话把孟沅说得笑了起来:“管你,反正是找你又不是找我。”

就这两句话间,传呼又响过一回,彭丽瞄了一眼,继续按断。

还没等她再次发问,彭丽已经开始向她大抛媚眼:“我是来逃难的,阿沅,你就可怜可怜小的,让我借住个几天可行?”她知道小眉已经去了美国,如今这房子就孟沅一个人住着,才会大言不惭地提这么个要求。

她肯来做伴,孟沅是求之不得。

自小眉走后,已经很久没有亮过的电视机被打开来,彭丽这个电视迷一脑袋扎根进电视屏幕里,意图发芽开花,无论孟沅问她什么,她都嗯呀哪地敷衍,一付呆会儿再聊,从长计议的表情,死猪不怕开水烫,孟沅拿她没法子,只好去做倒水削水果的待客门道,侍候这位超级电视迷。

孟沅懂得闭嘴不惹人嫌,可那传呼机毕竟是机器,它不懂呀,就从彭丽进门到坐下来这点儿功夫,一集连续剧还没看完,传呼机几乎每隔十分钟就要响上一次,每次都要连响三回,搞得两人不胜其烦。孟沅拜托她行行好,还是下去回个电话,免得一晚上被吵死,而彭丽,则毅然地关了机,对于下楼回电话这种事,宁死不屈。

“到底是谁呀?”孟沅猜测,“找你找得这么急,肯定是有急事,你就受点儿累,下去跑一趟,给人家回个信儿。阿丽,不是我说你,这样对朋友可不行,要不我陪你下去,好了吧?”

“没事儿,就是一天找我三十遍,我都说了不合适不可能这辈子都休想,还是不死心。烦。有电话也不回。”听她这口气,仿佛牵涉到什么男女情/事,在躲着谁。孟沅自己也刚经历过这种情形,作为外人还真没有说话的余地。

呼机关掉后,终于清静。好不容易连续剧放完,综艺节目结束,连新闻也播过之后,熬到粤语长片上演,彭丽才同意关电视,把生物钟调成睡眠模式。

“那么,你已经正式辞职了?”孟沅去衣柜里新抱了一床被子出来,铺在床上,她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发问;她知道彭丽供职的制衣厂在关外,她来同住,那肯定不会继续在原来那家厂上班。

彭丽这个时候刚刚洗漱一新,正在吹头发,吹风机风筒的声音巨响,连带着她说话的声音也听不清楚,孟沅便过去帮她弄头发。

“胜利大逃亡。”彭丽等头发一干,立刻摊手摊脚地倒在床上,如释重负的脸色,“你不知道,我老板不让我走,他说要走可以,得把海关培训的钱还给他,还有,要再赔三个月工资,说什么我如今算管理人员编制了,辞职得提前三个月……”她翻了个身,打着呵欠,闭上眼道:“鬼才理他,我不走就是工人,一走就变管理人员,他想得到美。上个月工资他敢不给我结,我肯定让张哥卡他们的报关,哼哼,想黑我的钱,门都没有!”

孟沅一直听彭丽讲过,他那个老板虽说是大陆的,可早年一直在跟着台湾老板混,后来自己出来开厂,搞的那一套就全是台湾模式的翻版,孤寒吝啬,用彭丽的说法,叫大衣柜不安把手,只会抠门;又叫冷水烫鸡,一毛不拔。孟沅让她逗得笑个不停,真是形容得活灵活现。

***

第二天早上,彭丽睡了个懒觉,觉得精神抖擞了,才把这回辞职的原因,细细地讲给孟沅听。

她离开的最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当然是因为钱,她在考到报关员证之前,一直只拿七百块,老板当时给她许过诺,如果她拿到证回来,工资可以涨一倍,但这几个月以来,她每个月也都只有一千多点,对于老板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当然愤怒不已;而另一个原因呢,则跟隔壁厂的那个管工有关。

隔壁厂是他们老板的一个死党开的,所以两家厂守望扶持,在关系上走得近。

彭丽拿到证之后,虽然不能代替对方去报关,不过也能指点一下。对方厂那个报关员年龄偏大,听说是他们老板的三哥,一个爹娘生的,亲兄弟,磕磕碰碰考了两回才算拿到证,做起事来经常丢三拉四,一张报关单可以错上十几处,最普通的单子也至少要补递两三回才能过。可因为是老板的亲哥哥,既不能辞退又不能责备,连说让他回家休息,按月给他发工资都不行,直接毛了,说这弟弟看不起人。没奈何之下,只能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让彭丽经常去帮忙擦个屁股。

这种情形之下,彭丽过去隔壁厂的时间就多,一来二去的,惹事上身。

还是那个报关员三哥搞的事,他有个儿子,高中没读完就辍了学,以前在家乡县城里,一向游手好闲兼好勇斗狠,结识了一帮小混混,吆五喝六得装得像个人物;后来因为打群架伤了人,花了不少钱才摆平,弄到弟弟厂子里当管工,这才安份了些。

先是那三哥看上了彭丽,觉得这个小姑娘好,模样漂亮,行事周正,做事手脚快,性子也妥,既不软弱也算不上泼辣,多半降得住他那个儿子。他这念头一转,就三天两头让儿子上写字楼来,跟彭丽套近乎。

那管工小子是个好色的主儿,见着彭丽的样貌哪有不动心的?于是开始日夜纠缠,每天约每天磨,被彭丽拒绝过他无数回,就是不死心,本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无耻精神,连“老婆”二字都时不时挂在嘴边,好像吃定了似的;加上两边老板都是暗中鼓励,睁一眼闭一眼,甚至还说可以把彭丽派驻到隔壁厂去,这下终于把彭丽逼得忍无可忍,唯有一走了之。

“还以为我离了他们厂活不下去似的,变着法子给我加压,屁。”彭丽对两个厂的老板都嗤之以鼻,“张哥早就跟我说过,想去他那家报关行,跟他说一声就成。”

她口中的张哥,应该就是张择军,孟沅已经了解到,张择军跟朋友一起,自己开了一家报关行,他弟弟张择民就在里头工作;而且,只要有机会,有可能借调进海关。

张择军虽说自身机遇不错,已在海关工作了好几年,轮调过几个科室,而且目前跟他们处长的关系比较近,但仍旧只是个普通科员,手上的权力并不算大,要调自己亲兄弟进去,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好的理由。

海关这种金饭碗不是那么好捧的。除非是高层子弟,或者像上回孟沅那种,在培训时直接被上头看中点名的,还要过了人事处那一关,才有可能直接进,其他普通科员都需要找门路找机会,不然的话,光是他们的那些家属近亲,都足以把海关挤爆掉。

所以他们更普遍的作法,则是靠山吃山,跟亲戚朋友合伙开报关行,有钱赚就成。

难怪小丁每回说起他那个海关的朋友,都是一脸羡慕,说人家工作轻松还来钱,不像他自己,挣的都是血汗钱。

孟沅让自己的思绪赶紧停。这明明在听彭丽说事,平白地,也会想起小丁。

就算已经聊了好半天,两个人都还赖在床上。彭丽从被中伸出手去,把她搁在床头柜上的传呼机打开,一连串急促的呼声接连响起,孟沅笑着推她:“夺命连环呼啊?我看你还是只有换号得了,这种追法,早晚连我都给整成神经过敏。”

彭丽一边按她的传呼机,一边就说:“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让传呼台不要理这个号码,把它关小黑屋,别来烦我。”正说着,她忽然看着传呼就叫了起来:“糟糕!”然后一把掀开被子,慌乱着下床;一不留神撞到床脚上,痛得她呲牙咧嘴。

“又怎么了?”孟沅问。

“哎呀,那个该死的,害得我昨晚关了呼机,张哥呼我都不知道。”彭丽手忙脚乱地套上衣裤,“现在都过了十点了,不知道他出去没有。你说楼下有公话,在哪儿呢?”

就看着彭丽一边叫着“别跟我抢厕所”,一边急急忙忙地漱口洗脸,都顾不得擦乳液跟化妆,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只包了一口水,拿了钱包就往楼下跑。

孟沅也跟着起身,她遥遥地在彭丽后头喊,“别急嘛,张哥不是有大哥大的嘛,还怕找不到他?”

结果彭丽一溜烟地就跑得没影了。

这样看来,彭丽紧张得完全没有道理。孟沅在觉得可笑之余,忽地想起,是不是阿丽,对张哥动了心思?

她虽说只跟张择军接触过两三回,但也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在一家合资公司做售后服务工作,上回在一起吃饭时,原本说要去接他女朋友,结果事到临头,那女孩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要加班,这才一直悭乎一面。这是连她都知道的事实,不可能彭丽不晓得。

但要说彭丽没那个意思吧,可她的这番行为,如此紧张如此在乎,又很难有个合理的解释。

彭丽回来后,她对着正在饭桌前啃饼干的孟沅,兴高采烈地说:“今晚有好吃的。张哥说五点半过来接我们,他带我们去吃一家新开的泰国菜馆。吃完饭还有活动。”

“我去合适吗?”孟沅嘀咕道,“人家是请你又不是请我。”万一这两个人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怕自己夹在中间,是个矮子骑大马——上下为难的角色。

“把你那个吗字给我吃掉!”彭丽也坐下来啃饼干,“我刚说我在你这儿,张哥就说正好,你电话不通又没传呼,他联系不上你。很久没见过你了,阿民也说,肯定要拉你一起,不准说No。”

就是呀,刚才钻了牛角尖,一门心思只想到张择军,怎么就没想到,明明还有一个张择民在嘛。他跟他哥哥住一起,当然会用同一个电话号码打传呼。张择民年龄跟彭丽正合适,相貌虽比他哥哥差一点,但也称得起五官端正,加之性子温和,工作稳定,这才叫绝配。

孟沅悄悄观察着彭丽,见她正是一股子高兴劲儿,活脱脱一个沐浴在爱河里的少女形象。身边的人,个个都有自己飞扬的青春与人生,唯独自己,不知还要沉寂到什么时候。

但是,那又如何?

化尽彩衣人未老,裁破羽裳独自飞,是她给自己这段人生下的注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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