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念的情绪已然是快要崩溃了的。

这个医生是怎么回事嘛，要不要那么热心？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封龙霆说，或是还没决定要不要说，他倒好，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说就说呗，干嘛还要文情并茂，并且把伤口露出来以兹证明呢？

锦念没回头，已然清晰的感觉到了封龙霆杀气腾腾的眼神，刺在她脊背上，钝疼钝疼的难受。

“怎么回事？”这铿锵有力的四个字，绝对是在质问锦念呢。

锦念咬住了嘴唇。

却听到医生答，“根据我从医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位患者应该是背朝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脑袋磕到了尖锐处。她算是走运的了，划了这么大一个口子出来，还只是皮外伤，并不算太严重。”

“这还是不严重？”封龙霆的每个声音都像是从齿缝里硬是挤出来的，很艰难，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可能就要翻脸爆发开来。

“看着凶险，其实真的不严重，等外伤好了，伤口处的头发一长出来，疤痕都能挡的严严实实。磕到了后脑，还没落下什么可怕的后遗症，还能跟没事儿人似的，跑法庭上工作了六个小时……”

锦念此刻，一口老血就含在嗓子眼，随时随地，都可能直接吐出来。

喂喂喂，打住好吗？停止猜测！难道没人发现封龙霆这会儿快要发飙了吗？这个医生到底是多没有危机感啊，何必说的那么仔细，把封龙霆的火气挑起来，能有些什么好处呢。

“工作六小时！！”出离愤怒之后，就只剩下重复每一句话的最后一句了。

“是啊！送她来的那位男士是这么说的，带着伤工作，最后昏倒在法院里，被朋友送过来的，幸好送过来的及时，我们的医生处理得当，不然的话，也许会发生很可怕的后果。唉，现在的小姑娘啊，一个一个，也太拼了吧。何苦呢？做人得过且过，安安稳稳的，难道不好吗？拼搏当然重要，可不要命的拼法，真是愚蠢。”这中年医生大概是更年期到了，碎碎念个不停。

锦念面朝下趴着，脑袋贴在枕头里，她觉的这个姿势真好，特别的安全，不用去看封龙霆的眼睛。

“我知道了。”好惊心动魄的四个字。

“瞧你那么紧张，这一定是你的小女朋友吧？这女人啊，不论年纪大小，一根筋起来全都不可理喻，身为男朋友，就得在她脑袋犯浑的时候，拉住她，别让她做傻事呦。”

一句‘女朋友’，听的某人心花怒放。哪怕这个医生啰啰嗦嗦的有点烦，也能忍的！

“好。”他答应，郑重而认真。

“行了，你知道就好，等护士给她手脚上的擦伤、勒伤全上好了药，你就可以带她出院回家了，四十八小时内不要洗澡，一星期内不要洗头发，平时尽量趴着休息，多睡，吃点营养的，别急着去工作。”中年医生终于说的够了，才想起还有别的病人需要查房，便威风凛凛的带着来时那些人走掉了。

锦念窝在枕头里，身上盖着被子，催眠自己快些入睡。

这种时刻，似乎没有什么比睡眠更适宜。只要睡着了，就理所当然的不用去面对封龙霆了。

“锦念，你可以出院了。”封龙霆嘴角勾勒出一抹笑。

她假装听不到，就行埋首于枕头当中，很卖力很卖力的打算睡个回笼觉。

“你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何必勉强自己？”他掀开了她的被子，先去检查她的脚踝，发现那里肿的跟挂了一只大馒头似的，脸上的黑色便又重了几分。

接着又去看她手肘两侧，擦伤的第二天，往往是最惨的时候，划破的皮肤渗出透明的液体，混着血水，皮肤大片的青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我才离开一天。”他咬牙。

锦念呼吸均匀，仿佛睡着了。

只是另一侧，在封龙霆的视线无法直达的地方，她的眼睛张的又大又圆，一丝睡意都无。

“才离开一天，你就有本事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模样。”他不知是无奈，还是愤怒，或许是许多种情绪融合在一起了吧，最后反而不知该怎么去表达。

锦念的小手，悄悄的在用力，抓住了床单，宛若那是能够救了她的浮木。

封龙霆开始打电话，没走出去，就站在了她旁边。

他的语速极快，音线极冷，任何人都能轻易的听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差。

凡是接到了他的电话的人，没有一个敢怠慢行事。有多快，跑多快，按照封龙霆的命令去准备了。

等他收了线，锦念已经坐了起来，装睡是装不下去的了。

“我要回自己的家，我不去你家。”电话里所说的那些，她全听到了；封龙霆竟然要人来接她回封家，还要人把房间给收拾好，做了必要的准备。

“你现在这个样子，能一个人生活吗？”封龙霆瞪着她。

“我可以躺在床上休息，睡个一、两天，差不多就能好了，至于吃的，我可以点外卖，现在什么都很方便，有电话有钱，不会饿死。”她能照顾自己。

“然后在家里不停的晕倒，晕到自然醒，爬起来继续虐待自己？”他已经看到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且全都是最坏的那一面，不可忍受。

“不会的！我会小心的！我真的不能离家太久，你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小孩要养呢，我不在，单单把他交托给阿姨，我不放心。”关键时刻，她托出了锦渡，觉的自己的借口是相当的好，封龙霆绝对反驳不了。

“你给那个阿姨一份工资，好意思让人家来照顾你和孩子两个吗？何况你身上有多少处伤，你自己也知道疼，应是确定的最清楚了。脑袋上一个大伤口，脚踝上扭的动弹不得，你自己一个人住？你确定不会伤上加伤，越来越严重？”他的反驳，让她有些语塞。

可这不是顺势答应下来的理由。

“我会和罗婶婶去商量，看能不能多给她一部分工资，我不需要太多照顾，就算是有伤，我仍是有把握能照顾好自己。”虽然这算是此生最困窘的一段时光了，但过去的那些日子，也不见得有多好过。难过和特别难过之间的距离，没差了多少，锦念真心没当做一回事。

“呵呵呵呵。”封龙霆冷笑。

“你怎么笑的那么吓人。”锦念扶额。

“你以为我会信你能做的到？”他拿眼尾余光斜她。

“我不需要你来相信的，不是吗？封先生，我们远远没熟悉到可以随意的住到对方家里去的程度吧。”这话说来有点伤人，不过，必要的时候，锦念也不回忍着就是了。

“锦念，我在你家里住过两个晚上了。”封龙霆当然有办法反驳。

“是住过两个晚上，可这两个晚上你睡的全都是客厅，并且全是在比较意外的情况下才……”天，她为什么管不住嘴巴，与他去争执这种事啊。

“你去我家住，睡的是客房，而且很显然，现在也是比较意外的情况，不是吗？”他拿她说的话来反驳她。

锦念哑了一会，“但是，不一样啊！！封先生，我家目前就只有我一个人住，偶尔让朋友留宿一夜，也说的过去；可我去你家，真的不太好的，万一你的家人误会，或者你的女朋友知道了，一定会……”

她说的太快，华丽丽的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好痛好痛，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父母不在国内居住，封家目前就只住着我一个人；还有就是，我没有女朋友，你不必担心住下来，会引起谁的误会。”他的眼神那么亮那么犀利，好似能看透了人心。

锦念心里咯噔一下，怀疑封龙霆一定是误会了。以为她是在故意的去试探有没有女朋友的这件事。天！她没那种意思啊！！

“我只收留你一段时间，等你的伤好了，你随时可以离开。”封龙霆的语气里满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听起来是在劝，可哪里有容许她拒绝的意思。

“我还得上班……”锦念急了。

“你目前的状态，上班是在给鹏程律所添麻烦，我想，你的同事也不会愿意天天看着一个随时要倒下去的伤者出现在办公室内。”封龙霆截断了她的话，就知道她心里根本没打算安安分分的在家养伤，肯定是想休息个一、两天，便咬着牙跑去律所了。哼，他看穿了她，看的透透的。

“锦渡还小，我没法离开他太久。”锦念依然不乐意，又把小朋友给搬了出来。

“一起带去。还有你给孩子找的那个阿姨也一起去！封家很大，客房很多，全住下，没关系。”他霸气的帮她决定了所有的事，不容拒绝。

“这不太好，真的……”锦念的伶牙俐齿再次不管作用。

“锦念，我其实很生气，一直都在克制着，尽力不想冲你发脾气。”他脸上的轻松，不知何时消失掉了，“但每个人的忍耐都有一个限度，我也不例外。”

锦念：！！！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说，他快要忍无可忍了吗？

“乖，听我安排吧。”他挥挥手，不听她的回答，出了病房。

病房之外，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了似的。

锦念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一惊。

而门外，封龙霆慢吞吞的收了拳，对着目瞪口呆的小护士冷冷道，“这扇窗子的账单，记在她的医药费里，等会我来结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