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的妈妈简母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之前被傅天泽囚禁,精神失常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为的也不过是找到时机,将这些冤屈公诸于众。后来被困得久了,完全无力反抗也看不到希望,这才选择了绝路。
这会儿,见简宁不小心说漏了嘴,叫了她一声妈,简母已注意到彭城微微惊讶的表情,她倒也没有费力解释,只是道:“小莫,好孩子,可怜的孩子,你妈妈不在你身边,简妈妈在也是一样的。”
简母说完这句,简宁已是清醒了一些,她警惕地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彭城,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着简母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此生只能她们母女互为依靠,别人都不可相信。
“别动,头上刚刚缝了针,会疼的。”彭城忙伸手出去,小心地按住了简宁的肩膀。
简母一边问着简宁需不需要喝水和哪里不舒服等问题,一面又偷眼去观察彭城的反应,待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叹了口气,用最低的声音道:“之前,我被傅天泽囚禁的时候,多亏了有小莫在,我才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我一直在想啊,也许是老天看我可怜,失去了女儿,便将小莫送来,在最无助的那段日子里,给了我一些安慰……”
彭城不打扰地听着简母说完,视线却没有离开床上的莫苒……她太累,睁了会儿眼,又闭上了,她的手抓着简母的手,没有放开。
简母心疼地握着她的手,喃喃道:“好孩子,睡吧,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最可怕最暗无天日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从此以后,她们母女将永远在一起,没有了魔鬼横行,没有了畜生当道。
“护士小姐,请帮她再做一次检查吧,虽然醒过来了,可还不知道别的情况怎么样……”彭城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简母同莫苒的一举一动,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半晌过后才对一旁的小护士说道。
小护士对这位大明星的存在很不自然,大约是为了跟他更亲近些,小护士悄悄地用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彭城下意识地转头看去,从病房门的那块透明玻璃窗,看到了外头顾景臣的脸。
顾景臣也看到了他,两人四目相对,脸上都没有表情。
顾景臣才从急诊室推出来没多久,就算是醒了,应该也没多长时间。
“他在那儿多久了?”彭城收回了目光,悄声问小护士。
“从她醒过来,就来了。”小护士指了指莫苒。
从莫苒醒过来,顾景臣便在病房外等着,且没有冲进来兴师问罪或者做些旁的过激的事,这倒真不符合顾景臣的个性。从他那几个发小二世祖的行径来看,顾景臣与他们绝对是一样的。
是什么促使顾景臣放下了脚步,也放下了那些凌厉和暴躁,肯在一个女孩的病房外面悄悄地看着?
彭城的目光扫过了简母……因为简母是简宁的妈妈?
又掠过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的莫苒……或者,是因为她?
彭城笑笑,自嘲,他自己真像个局外人啊,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似乎都对顾景臣、简宁或是莫苒的人生起到一星半点的影响。他一无所知的站在病房内,却不一定如病房外的那个男人那般清楚起因经过结果。
顾景臣神情萎靡,像是死过一场,而彭城双目通红,也像是经历了一番生死劫数,若是从这一点来看,两人倒有不少相似之处。
彭城没再继续回头去看顾景臣,既然他愿意站在病房外,便是不敢进这病房来,他又何必为顾景臣多做考虑?
等到医生来,打开病房门,为莫苒检查身体时,彭城朝医生的背后看去,已不见顾景臣的身影。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简母一直留在医院观察身体,并借机照顾简宁,彭城也请了假,与她一同照料简宁的起居,连过年的那几天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这一年的可悲和辛酸,都在除夕夜倾吐了个干净。
等到半个月后,简宁出院那天,彭城匆匆地赶来医院,跟简母一同收拾简宁的东西,陪着她出院。
在简宁去洗手间时,简母欲言又止地对彭城道:“小彭啊,你之前说小莫像我的女儿宁宁,你说从一个陌生人的角度去观察,会觉得更像。这半个月,我从一个妈妈的角度去看,也觉得这小莫这孩子不错。不管她像不像宁宁,我会把她当成我的女儿看待。如果你也觉得她不错,请多多照顾她,也算是阿姨拜托你了。”
彭城的神色不易察觉地动荡了一下,他没有提出异议,只是笑着应道:“如果她需要我,我会把她当成宁宁来照顾。沈阿姨你放心吧。”
简母微笑,眸光中有欣慰,她叹了口气看着外面等候着的便衣道:“傅天泽的案子正在调查,有许多地方需要我这个当事人配合,恐怕后面会有很长时间都不能陪着小莫。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我跟小莫的感情好得像是真母女,我怕她离开了我,会觉得不适应,你要是有时间,多打打电话陪她聊聊吧。她现在肯相信的人,大约就只剩下你了。”
彭城点头:“恩,我知道了沈阿姨,她肯相信我,我就会在她身边。”
简母对彭城的好感从多年前便有了,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更是觉得他人品情商各方面都不错,作为一个母亲,理所当然地希望受过伤害的女儿可以找到一个好男人来依靠和照顾,虽然她不清楚她的女儿心里怎么想。
在彭城来之前,简母已经同简宁说好了,她要去协助调查案件,不能继续陪在她身边,让她回C市去,那里的房子和起居生活,简母都已经托人弄好了,毕竟C市是莫苒这个身份可以正正经经安身立命的所在。
简宁从洗手间出来,警方的人和简母一起来向她说了一声,便带着简母离开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相信的东西,道德的制约是虚妄的话,唯一剩下的,大约只有法律。当法律放在明面上,她们才得以受到保护。
简宁在病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期间,只对妈妈沈佩佩说过几句话,其余时候都沉默寡言,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彭城陪着她走出住院部,稍显昏暗的楼道尽头站着一个人,等到走近了,看到那个人的脸时,简宁的神色忽然就变了:“你来干什么!”
她张口就来这一句,没有指名道姓,也半点没有尊重人的礼貌,仿佛那个人是她的路障,是她的业障,她闯不过去,一见面就慌了。
顾景臣西装革履地站在那里,才刚刚刮干净了胡须,似乎想要让他的人看起来更精神些,他特意打了条鲜艳的领带,头发也梳得精神奕奕,所有准备都无可挑剔。
可是,半个月不见,他明显瘦了一大圈,面孔的线条越发立体,眉眼间却有些失魂落魄,无法掩饰,再好的造型师也修饰不了从内心蔓延出的颓唐。
来干什么呢?来看他死去又活过来的爱人,妄图谋得她的原谅,想要弥补他所有的罪过。
然而,顾景臣如何说得出口?且当着所有人的面?
他喉咙抖了抖,只说了几个字:“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在简宁的心底,顾景臣早已死了个干净透彻,听了他的这句话,她反而没那么暴躁了,冷笑着回他:“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你有再多的话也别跟我说,我一句也不想听。”
瞧瞧,作为顾景臣的情妇,莫苒如何从任他糟践的玩物,有了现在这些理直气壮的底气?她敢对着顾景臣发火,趾高气昂地告诉他,她与他之间已经完了。
正在这时,从顾景臣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个身穿旗袍和大衣的女人,她盘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姣好的面容上带着三分高贵三分漠然还有三分蔑视,视线穿过顾景臣的肩膀,直射向了对面的简宁。
从阴影里走到有光线处,秦采薇的目光已经将简宁打量了一遍,她显然听见了刚才顾景臣所说的话,可她没评价一句,只是对顾景臣道:“刚刚办好了出院手续,可以走了。妈说给你预约了心理专家,看完了,正好晚上回家吃饭。”
秦采薇是顾景臣的未婚妻,一早改口叫顾景臣的妈妈为妈,再平常不过了。
可顾景臣没有理会秦采薇的话,视线仍旧落在简宁的脸上。
简宁自方才秦采薇出现,心底久远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还活着的时候,与秦采薇多有工作上的接触,可不知是她、秦采薇还是顾景臣三人中谁那么有默契,但凡有秦采薇和她简宁同时出席的场合,顾景臣从来都不会出现。
经年之后,她第一次瞧见秦采薇同顾景臣在一起,竟是在医院,而不是那些电视新闻和访谈。
这是当初背叛了她的男人和他现在的未婚妻,他却有脸对着她说,我们单独谈一谈。
呵呵,谈她的死和生吗?
简宁的眸光从秦采薇和顾景臣身上收回,抬脚朝前迈去,忽地身体不稳,脚步有点踉跄。
“小心!”身边有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她。
简宁抬头看去,见彭城眸光关切,他也许对一切一无所知,但他此刻的确是她的救星。
“走不动?”彭城眉头深锁,温柔地询问。
“腿有点软……”简宁笑笑,笑容有点牵强。
“别介意啊……”彭城忽地轻声说了句,接着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不顾任何人的目光,抬脚朝医院外走去,“车在外面,忍一下就好。”
彭城作为全球最引人注目的大明星,无论是在影视歌方面,还是在赛车界都占有无法抹去的地位,他在这半个月之中频繁地出入这所医院,怎么可能不引来记者的蹲守?
当他抱着简宁走出住院部时,还没到医院的停车场,便被一群记者给堵了个严严实实,无数的摄像机抓拍着劲爆的画面,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在场的女记者的心也都碎了大半:
“Kevin,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吗?”
“Kevin,作为绯闻绝缘体的你,一直被盛传是娱乐圈的头号gay,今天是不是要揭开女朋友神秘的面纱,给粉丝们一个交代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