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傅晴雪还在榻上便被外头的声音给吵醒了,这几日倒是睡得有些沉了,比以前更贪睡了,她觉着脑袋都是沉沉的。
见到来人的脸,傅晴雪如遭雷击,麻麻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姐姐,莹儿终于可以来见你了。"傅莹儿苍白的小脸上绽放出一丝甜蜜的微笑,"你不知道,母亲可严格了,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我们出去骑马的事情,罚我在佛前跪了好久呢。"
傅晴雪下意识地躲开傅莹儿的手,那梗在心中的刺,前世若不是傅莹儿,自己何曾变成那副模样,她做不出对傅莹儿的关心,只立在一边。
那梗在心中的刺更深了一些,傅莹儿的脸色也白了一下,似乎看出姐姐心中的冷淡。
"以后可不能这般闹腾了,脸上可还好。"傅晴雪像是不经意地说着些什么,如日常嘘寒问暖一般,带着几分疏离。
今日的傅晴雪,当真有几分奇怪。
傅莹儿突然慌了,无措地站在原地,泪娑婆所地瞅着傅晴雪,咽了咽嗓子:"姐姐,都怪莹儿,都是我贪玩,才酿成了大错,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莹儿会心疼的。"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扰乱了傅晴雪的心绪。
"哭什么呢,青儿,赶紧去拿干净的帕子来。"傅晴雪无奈地扯出一丝微笑,吩咐青儿道。
"姐姐是在生莹儿的气吗?"傅莹儿知晓自家姐姐不过是一时气结,定然不会真的置气,她那般疼爱自己,怎么会放任自己哭泣呢,只是这一回,傅莹儿想错了,傅晴雪只站在那儿,四下寂静,有些许尴尬。
傅莹儿急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了,方才说道:"姐姐,母亲请你过去呢。"
声音软软的,颇有一种催眠的感觉,然这话本该是甜蜜的,落入傅晴雪的耳朵里倒真的算不得,她的身影颤抖了。
"那我们先过去吧,左右不能让母亲多等。"
傅晴雪言罢,从床上起身,本就是和衣躺下,此刻梳了头发便跟着傅莹儿走了,心里却忘不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常年礼佛的女子——苏瑾。
两人到达的时候,苏瑾正从供奉佛像的礼堂中出来,她居住的地方名为"念慈斋",是傅家大爷也就是傅晴雪的爹爹特意为苏瑾设立的,这些年来,苏瑾长期陪伴在佛祖的身边,耳根清净地很。
如今也是一副出尘的样子,着一袭素白的衣裳,立于庭院之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仙子,入了凡尘,抛却六根。
傅晴雪走到苏瑾的面前,直接跪了下去,却还是看到女子转过身来,眼里的愤怒,与常年清幽的心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傅晴雪知道,她的母亲,是怒了。
"母亲。"傅晴雪的声音轻轻的,落入苏瑾的耳里,"女儿来问安了。"
傅莹儿因着身子的缘故,站在一旁,明显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知在害怕什么,然苏瑾是出了名的疼爱女儿,她这些年除了被限制出府,其实活得很好。
"起来吧,我的女儿倒是能耐了,对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管不顾,当真好本事。"最后几个音符,像是从苏瑾的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她整个人像是气急了,想来这几年的礼佛也没有泯灭她的心性。
苏瑾,注定不是能静心的人。
"母亲说什么,女儿并不明白。"母亲强大的气场让傅晴雪在她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原本站起来的身子又跪了下去。
惧意,从苏瑾的眼底传出来,活了两世的傅晴雪也慌了。
眼前的这人是自己的母亲啊,她能做什么?从小到大,母亲对待自己都是极其严厉,打骂都还算小事,傅晴雪最害怕,最害怕的是...
"你明明知道莹儿身染重疾,不易见风,却还带着她出去胡闹,这也就罢了,傅家的祠堂,你能随便靠近吗?"怒斥声从苏瑾的喉咙中发出来,再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婉,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如此藏不住气,也就只有在这对女儿面前。
苏瑾本是傅大爷(傅陵海)的青梅竹马,自幼订下婚约,谁知命途多舛,世事无常,苏家落难,傅家老太太本欲废除这一纸婚约,然在傅大爷的坚持下,苏瑾还是进了傅家门。
可惜不是正牌大夫人,而是同日进门的妾,明面上为二太太,终究逃不过姨娘的命。
青梅竹马的情意慢慢被磨光,最后只剩下这座念慈斋。
"都是女儿的错,还请母亲责罚。"傅晴雪的声音极轻,头低下来,不敢去看自己母亲,穿越两世的害怕带来的颤栗。
此刻傅莹儿偷偷地上前,握住了傅晴雪的小手,一丝暖意传来,提醒她这是三十年前,而不是那个夜晚,傅晴雪颤抖了一下。
"母亲,是莹儿再三请求姐姐带我出去,姐姐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都是莹儿的错..."
说话间,傅莹儿已经哭了出来,呼气有些许急切,站在原地抽泣着,那模样着实让苏瑾心疼,她走过去保住傅莹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道:"不关你的事,别哭了,我的孩子。"
此番场面再熟悉不过,原本会觉得心寒,而今却想着眼不见便好,傅晴雪一直没有抬头,她害怕自己见着母亲这般会心疼,同样是女儿,为何待遇如此天差地别。
苏瑾安慰了傅莹儿一会,转而问傅晴雪:"我在问你一次,你身为姐姐,难道真的不为妹妹着想吗?告诉我,这是谁的主意。"
冷而凶狠的语气,想把利剑直接刺向傅晴雪的心脏。
她颤抖了几分,终于抬起了头,对上苏瑾的目光,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
强忍住自己的泪水,不能哭,她这般告诉自己。
啪!巴掌应声落下,打在傅晴雪小小的脸上,看着苏瑾扭曲的五官,她愣是忍住了疼痛,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只要自己哭了,哭得越大声,母亲的惩罚就越严厉。
她咬紧了下唇,倔强地如同松树一般立在原地。
"好,好得很,傅晴雪你当真好本事,她是你妹妹,为何这般狠毒。那个女人怎么对莹儿的,哼,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能耐。"苏瑾说了几句,开始剧烈地咳嗽,"你走,薄荷,给我将这狠毒的丫头送回去,我再也不要见到她了。"
急火攻心,苏瑾气得整个人都抖动起来,剧烈地咳嗽着,傅莹儿上前安抚母亲,眼睛却盯着傅晴雪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若说从前还能同母亲辩解几句,如今真的累了,再也不想与母亲有过多纠葛,离开念慈斋的时候,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像是嘲讽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