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寒风拂过悬浮高空之中的云台，席卷而至的森冷之意相较上两柄出鞘于虚空之中的长剑而言，显然相形见绌。清寒的银虹剑光隐隐闪烁，却又是止于原处，双方谁都不曾先行出手。

过了好一会儿，伍师兄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虽然我喜欢先下手为强，不过毕竟在这里我是外来之宾，又岂可反客为主？当然，应该你先出剑才对。”风韧淡淡回道，自从五指握住剑柄的那一刻起，他的气息已悄然发生变化。

那样的感觉令他很是熟悉，也很是心安泰然。此刻无需去思考其余之事，也用不着思索自己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唯一要想的只是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剑势进攻。

一小滴汗水从额头滑落，伍师兄不由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轻轻颤抖，剑在犹豫，而心中更是凭空生出一抹畏惧之色。他在诧异，不敢置信，为什么一个之前自己看上去完全不起眼之人此刻竟然拥有着如此气魄，迎面而来的无形压迫已是让他心生一丝后悔之意。

不过，他也很清楚看，纵使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话已经挑明，无论是为了流云殿的脸面或是自己的尊严，他只能出剑一战。

深深吸了一口气，伍师兄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沉声喝道：“请赐教！”

话音落时，一线银虹剑光赫然贯穿长空，只见他身随剑走，影动之刻森冷的尖锐劲力已然攻至风韧身前，这一击撇开威力不提，但是速度与精准性已然隐有大家风范。

若是换做别人，兴许单单只是面对这一剑就惊慌失措，败绩显露。但是风韧不同，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风韧，纵使此刻的他大不如前，但是曾经的经验逐渐浮现在脑海之中，灵魂深处苏醒的咆哮依旧是曾经那个令整个中域颤栗的噩梦，剑魔。

乒！

几乎没有人看到那一剑是如何挥动的，当清脆的声响鸣动于虚空之刻，先前贯穿长空的璀璨剑光已然凝固，冰冷的剑尖顶端被斜挑的另一柄长剑所抵住。

稳稳紧握手中之剑，风韧立在原处岿然不动，望着身前一脸惊诧的伍师兄，他双眼微微一眯，说道：“请赐教。”

下一瞬间，只见他身形一矮朝侧面晃出，剑势失去了抵挡的伍师兄一时收不住手中劲力身形前倾滑出，略显仓促之时还是风韧又横臂一撞将他躯体击退而回，紧接着一剑凌空劈落。

伍师兄大为吃惊，最后后退一步上脚上发力狠狠一踏稳住身形，而后手腕一转长剑横起试图先行防御，等待重新寻找机会再度反击。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风韧这看似来势汹汹的一剑竟然只是虚招，落下的最后一刻劲力悄然散去，不过只是剑尖在他横起的剑刃上轻轻一点，而后横剑削出，顺势身形俯下，一同下沉的长剑瞬间绕至其身下再度一记回削，速度迅疾快胜雷霆。

嗤！

轻鸣的裂帛声响起，一道剑痕赫然刻在伍师兄长袍下摆之上，只是中间裂开了一道细缝却未将其一分为二。可这样的一剑也是更令其胆战心惊，一削之下下摆断裂不过寻常剑势，可是竟然可以在当时摇曳的锦帛上如此收发自如留下一道创痕，剑上的掌控之力骇人听闻。

透过下摆上的裂痕，淡淡的寒意传至他双膝之上，不由双腿微微一颤。他很清楚，这一剑是风韧手下留情了。不然的话，可就不是长袍下摆裂开，而是双腿被斩断。

“承让了。”

风韧已是抽身退出，倒持长剑双手抱拳。

一招小胜，那也是胜负分晓。

叹了一口气，伍师兄眼中不屑之意一扫而空，毕恭毕敬地持剑一拜，回道：“承让了，多谢阁下手下留情。在下狂妄不知天外有天，还请见谅。”

眼见对方突然大变，风韧点了点头，回道：“天外有天？在下愧不敢当，只是稍稍有些心得罢了。你本身不至于那么快落败，只可惜第一招攻势太盛，完全不给自己留下余地，一旦失手的话立即就反制于人。那样的招数，除非自己或是对手已陷绝境，不然少用为好。”

“受教了。”伍师兄再次一拜，退回到了一边，同时也是看到了另一名弟子从自己身边穿过，顿时眼神微变，惊道：“霍师兄，你？”

那人挥手示意他停下，回道：“你我皆是欧阳长老座下入室弟子，今日你一招落败，当师兄的我若只袖手旁观，多少也说不过去吧？我会帮你赢回来的。”

伍师兄急忙说道：“不必了，我输得心服口服……”

“但是我手痒了。难得有如此对手，既然遇上，又如何能够叫我只做看客？”

那位霍师兄兴奋地走上前去，抬手抽出背后所负长剑，望着风韧拱手道：“霍浩，请赐教。”

轻轻点头，风韧再次横出手中长剑。出招之前，他突然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触感，下意识瞥了一眼东北方向，奈何目光所到之处除了漂浮的苍茫云雾之外再无别处。

刚才的感觉是什么？似乎，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呼唤我？

心中的怪异感觉一闪即逝，他索性也不再去纠结，而是认真打量起眼前的新对手来。从直觉上就能感觉得到，这个名为霍浩之人实力远在那位伍师兄之上。

“你刚才说小伍的那一剑攻势太盛以至于收不住？那不过只是他用得不对罢了，真正的招数在这里。”

霍浩一笑，晃身跃出，明晃晃的一柄长剑骤然突刺，闪烁的寒芒飞掠虚空之中。

这一剑，来得更快，也更狠。

一点银虹在眼中迅速放大，周围都处于凛冽剑风席卷之中，风韧也有些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只是下意识抬起了手中之剑，瞬间窜出一剑飞跃突刺，招数上竟与对方出奇地相似，于细微中又存在着少许微妙不同。

叮！

剑尖碰撞，然而双剑之势并未因此停下，风韧手中之剑稍微侧起一丝微小弧度，剑锋擦着对方长剑血槽滑过，火光飞溅中冰冷的尖锐之气迅速逼近霍浩要害之处。

“什么？”

霍浩一惊，从未想过竟然还有这样迎击之招，只得手腕一抖，同样侧起手中剑刃刺去，想要以相同的招数抢先一步抵住对方咽喉。

刹那之间，一招分胜负。

双方的剑尖同时逼近彼此咽喉要害，但是到了最后关头，电光石火之间他们却又是同时身形向侧面一晃，避开对方凌厉剑势之刻也是抽出各自手中之剑。

其中，风韧更是松开了握剑的五指，反方向转动那柄长剑就势一削，冰冷的剑刃划出一弧银虹，竟然径直朝着对方手臂肘部而去。

“嗯？”

霍浩一惊，心中骇然，若是这一剑击中的话，他右臂可就是废了。来不及多想，他低吼一声左手抓出，握紧的五指竟然直接锁住剑刃往后一扯，同时持剑右手再次一扭，剑柄末端狠狠撞在了风韧胸膛之上。

嘭！

望着对方身影溃退，剧痛从左手五指传来，霍浩低头一瞥赫然看到指间滑落的猩红鲜血，瞬间心起一阵暴戾之意，纵身跃出，一剑凌空追击向已是手中无剑的风韧。

“切磋而已，你竟然下此狠手，太过分了！”

呼啸剑风降临，溃退的风韧嘴角边滑下一丝鲜血，并没有去躲开那一招凌厉攻势，而是右手五指一晃，新的力量悄然凝聚。

只是，他又随即将手中力量散去，望着身前挡过来的一道背影，心中暗暗觉得有几分熟悉。

“真正过分的是你才对。”

叮！

来人拨指一弹，霍浩手中长剑一偏刺向侧面，紧接着透过剑刃传递到他手腕的劲力轰然一爆，震得他手中长剑瞬间脱手坠落。

很不甘心地停下，他看着中途搅局之人，虽然心中很是恼火，却也不得不拱手问道：“邓师兄，不知道你刚才所说之话是何意？”

那一瞬间，风韧也是猛然意识到眼前之人是谁。

流云殿大师兄，邓仲。

当年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可是一批人等尽数被这个人击败，最后还是执剑长老轩辕浮屠亲自出手相助。当然，这些记忆对于现在的风韧而言还很是模糊，只能隐约记起对方的名字。

邓仲冷眼看着霍浩，没好气地哼道；“若是他刚才真有意斩断你的手臂，那又何须最后一下动作稍微一滞？若非如此，你真以为凭借自己的速度能够夺下剑刃还有机会反击？至于你左手的伤，自找苦吃罢了。对方手下留情，你竟然还痛下杀手，我流云殿何时有这等规矩了？去，自己面壁思过，不然的话我将此事告知你师父，那下场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脸上一红一白，霍浩虽然心中还是有少许不服，但也知道邓仲不可能凭空捏造事实，只得拱手回道：“对不起师兄，我错了。”

“你真正应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他。”邓仲抬手一指，赫然落在了风韧身上。

“算了，反正我身体硬朗得很，这点打击不算什么。”风韧一笑，若无其事地擦去了嘴角边的血渍。虽然刚刚被击中时确实挺痛的，但是现在却感觉胸中的沉闷也是被击散为虚无，倒还挺好受的。

“这位兄台，刚才我对不住了。”霍浩还是拱手道歉，而后踏着阶梯缓缓下去，应该真的去面壁了。

望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那道背影，邓仲终于把目光收回又落在了风韧身上，笑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风韧也是微微一笑，正欲回话，奈何此刻心中的莫名触感又起，他再次扭头一望，目光落在东北方向。

同样是只有大片云雾悬浮，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那个感觉却浓郁了一丝。

而更令他震惊的是，脚下所踩的平台竟然也在这一刻微微晃动颤抖了一下。这一回，心生惊诧的不止是他了，更有此处的所有流云殿弟子。

“怎么可能？”邓仲失声一叫，眼中流露出强烈的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