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边境小镇，车马熙熙攘攘。

坐在镇子通向境外大道旁的茶楼上，风韧不停晃动着手的粗瓷茶杯，看着那漂浮着几片干枯茶叶荡漾在淡黄色的茶水中沉沉浮浮，他的心境也是如同这茶叶一样无法平静下来。瞥了瞥身边一边喝着这里价格最高的茶水，一边小口品尝着桌上各色糕点的雪夜泪，完全就是一副富家大小姐的模样，纵使坐在这样尘世之中，依旧带着一股孤傲的高贵。

究竟是为什么，好好的晓璇竟然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性子与习惯，这样的反差也太大了些吧？

抱怨归抱怨，他也不可能抛下雪夜泪一个人离去。先且不论时不时正如她所说那般其实这世上能够认识她曾经身份之人还存在不少，光是那具躯体内沉睡着霍晓璇的灵魂，这一点就让风韧必须寸步不离守在一旁了。

纵使是雪夜泪受到了伤害，对于他来说等同于霍晓璇受伤，唯独这点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轻轻放下茶杯，雪夜泪优雅地抽出了一张绣着精致花纹的手绢擦拭着嘴边的水渍与糕点粉屑，而后笑着看了看风韧，意思很明显——去付钱吧。

这一路上，所有的开销自然都是风韧一个人去买单，而他也发现了另外一点，雪夜泪的消费能力比起霍晓璇可是足足高出五六个档次，挑选衣物不仅各方面讲究，而且数量还多，饮食就寝也一样，那种习惯绝对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拥有的。

想到这里，他都不由要怀疑下雪夜泪的真实身份了。如果真的只是湮世阁中一个杀戮工具，怎么可能有这种生活习惯，显然是从小培养才形成的。难不成，她其实是某位高层人物的女儿？可若是那样，在成为霍晓璇后就不应该经历那种悲痛的过去，完全就是底层的待遇。

根本没有头绪啊！

起身呼唤店小二前来结账的时候，风韧无意间的一瞥透过半开的窗户望见到下方的一队行人身上，本身只是完全无意识的动作，可是当他目光扫到其中一人身上时，心中本能地惊起一丝不安感，似乎在灵魂深处激起了一小圈涟漪。

而对方也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上方的视线，抬起头望见了立在窗口边上的风韧，二人目光对在一块，互相间都是有所警惕。当却并也没有停留很久，很快他们一起装作只是随意般撤去。

那个人的眼神，绝对只有数次从修罗场中活下来之人才能够拥有，那种看淡了生死的冷厉之色，代表着此人上手的人命……基本上是千人斩级别的。

察觉到了风韧脸上的异色，雪夜泪侧身躲在窗边上，借着缝隙很是小心地瞄了一眼下方，也是搜寻到了那队只有三人的过客。

“哼，那三人似乎真的有些不简单，但愿不会到时候与我们撞上为敌。”雪夜泪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感情成分，只有一抹淡淡的冰冷。

“是啊，但愿吧。”

风韧轻声喃喃道，很快结账完后带着雪夜泪下楼来到了通往远方的大道上，在东去三十里，便将走出北庭帝国的管辖，那里是一片没有在任何帝国统治下的地域，同时还接壤着卡曼与天勋两个帝国，再加上过往之人不少，一向不太平静。

但是，这也是可以较为轻松避开北庭驻军出境的最好途径了。现在的战况不同寻常，以至于北庭的边防军中都派遣了强者坐镇，虽说风韧与雪夜泪二人并不惧怕，可是终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从此道出境的商队旅客也并没有因为又一次战争地爆发而减少，相对形式性增加的盘查关卡也有些若有若无的存在感，至少风韧和雪夜泪通过时并没有受到任何检查，或许是那里坐镇之人实力再低，根本察觉不到二人的修为。

唯一的麻烦就是雪夜泪曼妙的身姿与冷艳的容貌，倒是一路上时不时引来行人的注目，却也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自讨无趣。能够在没有护卫情况下就两个人来到这样的地方，本身就是实力的一种象征，那些常年在刀尖上舔血之人不会不明白。

随着分岔路的增加，从北庭边境出来的数队人马也是不断分流，而风韧也完全认不到路，就按着方向去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路。本身按照他和雪夜泪的实力用飞的速度可以快上数倍不止，但那样一来却也很容易将自己暴露在某些很可能蛰伏在暗处不知道究竟属于哪一边之人的眼中，到时候同样很可能带来更多的麻烦，还不如就这样低调地缓缓穿行。

准确的说，二人的速度也不慢，毕竟心中很是焦急。

离开小镇一个时辰后，时间也快到中午，路上除了他们二人外再也看不到别的过往行人。就算不知道具体方位也没有去计算究竟已经走了多远，但风韧心中已然明白自己所踏足的位置不再是北庭的领土了。

原因很多，也很简单，比如从前方微风中飘来的淡淡血腥味。

雪夜泪也是嗅了嗅，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样，要去看看吗？”

“必须去。我有预感，似乎在那里我们所遇到的，很可能与我们之前想要去做的事情有关。”风韧具体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让他心中有着那般异样感觉，只是认为可以去相信，没有别的理由。

来到事发地点，所见的是想象中的遍地尸体，血流如河，残缺的肢体到处都是，地上还插着不少折断的兵刃。车厢侧翻，拉车的驯化魔兽也不知去向，里面一片狼藉。

“杀人越货而已，没什么看的。”雪夜泪随口嘀咕道，眼中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里的惨状而发生任何变化。对于这样的血腥，她早已习以为常。

风韧摇了摇头道：“正常的杀人越货不可能选择在这样开阔不便设伏的地点，除非是完全的实力碾压。但是如若是那样，这里也不应该出现如此惨烈的激战场景，只能说明对方赢得不是很随意。”

雪夜泪点头道：“双方都没有预料到的遭遇战？或者说，这里是伪造的现场，真正的厮杀并不是在此处？”

依旧是摇摇头，风韧婆娑着下巴嘀咕道：“也不像是。你看那边那个人胸口的创痕，还残余着暴戾的火属性，恐怕是至少界级七重之人留下的。如果想要毁尸灭迹，方法多得是，何必将尸体转移来伪造现场，直接就地焚毁不会留下任何破绽。或者说，动手的人不仅仅是想要让后来者找不到真正的厮杀地点，同时还想要将他们的思维误导向另外的方向？”

“至少，目前我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去相信你这个空谈的推断。嗯？”雪夜泪一边摇着头从尸体丛中穿行，却又突然停下，扭手一掌劈斩在侧翻的车厢底部。

嘭！

碎屑纷飞，她探进去的五指从中抽出了一只古朴的方形铜盒。

“千万别打开！”

风韧跃到雪夜泪身侧，伸手按在了她已经覆在盒子上端的玉手之上。

随手打落风韧按过来的手掌，雪夜泪冷哼道：“我当然明白不能打开。我随意经过就感觉到了的存在，那帮下手之人没有可能毫无察觉。就好像，这是他们刻意留下等着有人来发现的。里面，想必是什么致命的机关吧？”

“既然知道，那你还……”

“谁说我要打开了，只是想感觉一下这里面的波动。不过，似乎什么都不存在的样子。”雪夜泪白了风韧一眼，掂了掂那个铜盒，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时，几道呼啸破空声由远而近，方向好像就是朝着这边而来。风韧顿时一阵紧张，心中浮现出一个不详的念头，连忙拽住雪夜泪的手腕喝道：“还是先走为妙。”

雪夜泪耸立不动，完全没有听从风韧所说，而是仰头望着空中来人的方向，淡淡笑道：“也许，这一次所来之人可以帮我们解密哦。”

风韧喝道：“但是同样很可能把我们牵扯到某些不必要的麻烦中去，还是先走为好。”

“我看你们还是先留下来更好。”

一个听不出丝毫感情的声音飘来，随即空中落下一道身影，轻轻踏在地上环视着周围的尸山血海，脸色却是一副淡然。很快，又有四道身影落下，成环形将风韧与雪夜泪二人围在中间，一副警惕的样子。

为首者域级二重波动，后面两人域级一重，两人界级九重。

这种实力，很不弱。

“我们只是路过，这些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风韧解释道，同时想要去夺过雪夜泪手中的铜盒，却是被她轻易躲开。

“拿来。”

雪夜泪摇头道：“不给。我只是说他们很可能帮我们揭开一些谜团，可是没有说过这就是他们的东西，为什么要交出手？”

为首那人赞同似点头道：“不错，那个东西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想必是你们在这里找到的吧？这里所死的人与我同属一股势力，若是他们留下的，还望这位小姐可以交给我。”

雪夜泪冷笑道：“你刚才看到我手中这个盒子时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差异，还有一丝贪婪。且不论里面装的是什么，至少这个盒子你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至于这里被伏击之人是不是和你同一路，我也懒得追究。总之，东西你别想拿走。”

听到雪夜泪的话，风韧心中都是有些愤愤的着急，他不明白为什么雪夜泪要在这种地方和一群不明来路之人直接结怨。

“既然如此，我就只好得罪了。既然你们只是过路的，那么就更不该觊觎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