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银两成了赃银,朝中大臣成了盗贼,这世道,真是有趣。惊鸿讽笑一声。
朝中的大臣不是傻了,他们惦记着国库的银,多少也知道里面还能榨出多少。皇上大手笔赈灾,怎么会没有人想知道这大笔银两的来处。没人知道这是燕家堡送的银子,只知道如果端明盗银,燕家堡也有份参与。皇上不会定燕家堡的罪,端明迟早会放出来。时近年末,这案子少不得拖到明年。最后拖成什么样的结果,要看皇上如何打算。有笑陌在京城照顾,也是给人一个印象,燕家堡盯着这件事,端明不能成为替罪羊。这事劳他受些苦了,她想,眼中多了一抹歉意。
宝瑜从那天吐了之后,一直喝不下药,复川配了药丸,他勉强服下,仍觉得想吐。就算众人陪着他,安慰他,他的笑容也渐渐少了。另一边,小羽得了风寒,惊鸿不得不每日抽身去看他。端明不再教他后,惊鸿拿了许多名家的书帖说是父亲要他临摹。小羽满心欢喜,不曾问起端明离开的事,他已经不记得端明。
“我不喝药。”小羽委屈地红着眼,死拼拉着被子想藏起来,不愿看到源长送来的药。他不像宝瑜那样听话,有时喝了药,也偷偷吐出来,病情总是不见好。
“怎么了,小羽又不乖了吗?”祥装生气的声音远远传来,听得出几分笑意。
“没有。”小羽从被子里钻出来,接过源长手上的药,迟疑了半晌,仍是不敢喝。“姐姐,我的病好了,不用喝药。”话刚说完,身体却不配合地咳了起来。
“乖了,这药加了别的草药,没有以前那么苦了。”她哄道。
他闻了闻,皱起鼻子摇了摇头,“还是苦。”
惊鸿无奈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从背后拿出一个糖人,“乖乖的,把药喝了,这个糖人就是你的了。”
他的目光粘在糖人身上,伸手想拿,却让惊鸿躲过。
“姐姐,想要。”他恳求道,拉着她的袖子摇了一摇。
惊鸿掩着笑,狠心说:“要喝了药才行。”
他嘟着嘴,委屈地快滴下泪,迟疑地看看她又看看药,好一会儿,才犹豫地把药灌了下去。
“小羽真乖。”她摸摸他的头,等他把药咽下去才把糖人给他。
他看着糖人开心地笑,过一会儿握着糖人睡着了。惊鸿摸了摸他的脸,替他盖好被子,余光看向屋顶。
“木心,照顾好小羽。”
“是。”一声沙哑的女声从梁上传来。
源长好奇地朝上面看看,始终没见到那个叫木心的女子。等她们离开了,她才纵身落在地上,一身黑衣蒙着面纱的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着一丝情感,面纱下隐约可见她布着伤痕的脸。低头,她看向床上的安睡的小羽,良久才收回目光藏回梁上。她是隐卫中唯一的女子,因面丑被之前的主人退回。惊鸿让她守护小羽,不能让小羽发现她的存在。
同样的糖人,宝瑜也有一个,他小心地放在书桌上,看着她送的许多新奇玩意,不禁露出甜甜的笑。很快,笑容染上了阴霾,他抓着放琉璃珠的盒子,紧紧捧在怀里。
“怎么了,又没有抢你的。”惊鸿笑着走进他的屋子,看他连她也防着心里有些吃味,“怎么,透明的珠子比我还好吗?”
“自然比不上悠姐姐。”他这么说,却不放手。
“如果我要想,宝宝肯给我吗?”她笑着问。
他迟疑了半晌,露出灿烂的笑,“是悠姐姐的话可以,以后这屋里的东西,我都送给你。悠姐姐要好好存着,不可以给别人。”说着,他的眼眶红了,捧着胸口吃力地皱起眉。
“说什么胡话。”她搂着他的肩,轻抚他的胸口,拿起他随身带着药丸给他喂了一粒。
“悠姐姐别气,我以后不说了。”他低下头,怯懦地说。
“我不会生你的气,不管宝宝做了什么,我都不气。”她轻拍他的背,好声安慰着,“宝宝要相信我,也要相信复川。他一定有办法的。”
他轻轻点头,默默看着地面。
“怎么了,还有什么害怕的吗?”
迟疑了半晌,他哽咽地哭了出来,“父亲,父亲很快会来接我了。他在梦里对我招手,让我到他那儿去。胸口好疼,我觉得好辛苦,可是我不想过去,即使父亲一个人很孤单,我也不想去。我要留在悠姐姐身边,一直都在悠姐姐身边。”
“好,宝宝哪里也不去。”
没人教他男人有泪不轻弹,他毫不隐藏的泪,连她的份也一起流下。流泪是没有用的,她知道这个道理,还是忍不住想哭。哭泣是会上瘾的事,哭过一次后,以前忍下的泪也从心底泛起,时不时地涌上来。她只能忍着,至少在他们面前只能忍着。一咬牙,她抱紧怀里流泪的宝瑜,冷眼看向四周。
“宝瑜的父亲,你听清楚了,他虽受病痛折磨,但我会加倍疼他爱他,连你的份一起,努力要他活下来。你别再来了,他有我就够了。就算你是宝瑜的父亲,也没资格让他走。他是我的夫君,我会照顾他一生。”
她像宣誓般的话语,如同紧箍着他的手臂,圈着他不安的心。门外一阵风吹过,像有什么东西跟着风一起消失。宝瑜抬起头,带着淡淡的笑,迟疑地瞄了四周一眼。
“父亲还在吗?”他以为她真的看见了。
“他走了,他把宝宝交给我,永远让我照顾。”她吻着他的眉间,恨不得时间在此刻飞逝,他们就这样一起到老。
“父亲果真很疼我。”他笑着靠在她怀里,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他要活下来,永远和她在一起。
心里的不安消失了,他的病情也跟着好转。
从梁城传来消息,烨远一行很顺利,虽然不时有人追杀,但是跟去的人都毫发无伤。进了梁城后,来追杀的人好像停止了行动。惊鸿料定烨远能成为武林盟主,心里却有些不安,觉得会出事。梁城那里她已经加派了人手,连京城端明那儿都派去人。端明在牢中安全得很,每天还背什么诗,外面经过的人都以为里面关了什么高风亮节的儒士。惊鸿听说了,直笑他酸,落了狱也不忘抖墨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