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爷爷被二叔叔紧急从邻居伯伯家里叫回来,兔兔的手臂黑光发亮,肿胀得大了一倍。头歪在傻把式怀里, 嘴唇乌青。
叔爷爷对着伤口念了许多咒语,最后气恼的跌坐在地上狂哭:"我老X以前救了那么多人,末了却解不了自家闺女的毒,得赶紧送去医院,这蛇剧毒,要赶快!"
经济条件逐步好转,村里有两个叔叔买了摩托车。正值双抢,他们在家帮忙干农活。一听说这个事情,马上从田里出来,腿上的泥巴都没有洗干净,就开摩托车送兔兔,傻把式,二叔叔去了城里医院。
那晚二叔叔跟傻把式都没有回来,在建筑工地挑水泥的三鸡公回来后,完全没有以往的兴奋,说城里医院条件也在好转,有解毒的蛇清,毒控制住了,要持续打几天针,住几天院。末了感慨的嘀咕,艳妹子真是多灾多难!
家里农活还得干,没了大叔叔跟叔爷爷这两个主力军,田里的活干不动。
我爹便安排我去城里照顾兔兔,二叔叔回家干农活。
三鸡公本来想帮我们家干农活的,但工地上房子要赶进度,老板死活不愿意放他回来。
叔爷爷说被蛇咬了,吃不得辛辣煎炒,城里卖的盒饭都是为了调出好味道,全部是用辣椒糊成的,怕吃下去不利于兔兔的蛇伤恢复。便让叔奶奶准备了些菜与米,让我去李庆家的批发部,给兔兔煮点清淡的汤给她喝,一丁点辣椒都不能放!
三鸡公立马附合,说李庆家的批发部刚好就在医院前面,走路五分钟都不用。
三鸡公载我到医院。过了一个晚上,兔兔的手还没有完全消肿,脸色也很不好。
傻把式坐在床边,跟小鸡啄米似的打盹。
三鸡公一见傻把式就开启了国骂,怨他没有照顾好兔兔,语气里的疼惜与对傻把式的愤怒并存。
三鸡公自从跟二叔叔裹在一起后,兔兔对他极好,把他当嫡亲哥哥,学会踩缝韧机后,给他做了两条裤子,乐得他只穿这两条裤子换洗,之前的裤子横竖看不上了,直接被打入冷宫。故意在傻把式跟前得瑟,眼红得傻把式差点把他揍了一顿。
兔兔知道后,给傻把式织了件毛线马甲,傻把式连续穿了一个冬天没舍得脱。
这两青葱少年,表面和谐友爱,暗地里却憋着口气,掰着手劲。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打得你死我活都是做无用功,兔兔的心压根不在他们身上。兔兔跟他们俩都明着说了,她心里的男人只有美男一个,当他们俩是亲兄弟一样看!
到了快中饭的点,我提着米跟菜去借李庆家的厨房。
干瘪老太在忙着招呼生意,对我的请求不知是装作没听见,还是确实没有听见,完全把我当透明空气。
站了一会,她完全没反应,我便提着东西去他们批发部里面,厌厌娘娘半躺在靠背椅上吃香蕉。我喊了声姑姑,还是跟前次一样,没抬眼皮子,也没有理我。
我说:"小姑姑被蛇咬伤了,在医院挂吊针, 叔爷爷说她吃不了辣椒,让我借你家的厨房给她煮点汤!"
厌厌还是跟个死的一样,只有鼓着的腮帮子,与不停吞咽的喉结才能看出来,这是个活物。
"姑姑!"我把音量提高了两倍。
"吊肚子公猪你嚎丧啊,那娼妇又没死,你要用厨房,你用就是,莫在这里鬼叫鬼叫的!"厌厌冷着声音,语气极度不悦。
我便提着东西,进了他家厨房忙活。在我炒菜过程中不到一小时,瘦脚鸡李庆跟穿梭子似的,进来厨房不下10次,一会拎起他家的油瓶子摇一摇,看一看;一会掀开装盐,装酱油的罐子盖瞅一瞅,然后嘀嘀咕咕出去,没两分钟又进来,摇摇油瓶子,瞅瞅盐罐子。
那顿饭煮得憋屈之极,但着着兔兔吃着香,我沉郁的心里瞬间释然。
傍晚再去借李庆家的厨房时,发现火上烤了些干鱼,我问了厌厌几次,她都没有理我。为了兔兔能早点吃上晚饭,我便自作主张,把烤鱼提下来,放到一边,开始烧水煮肉汤。
水刚开没两分钟,厌厌扔过来半个苹果砸在我背上,嘴里骂骂咧咧:"吊肚子公猪,城里就没有饭买了么?非得来偏我家的门框(占便宜的意思),中午你用了那么多油盐,我家那短命的生了莫大的气。你赶紧走吧,别再来煮了,借啥子厨房,又矮又瘦,脑袋还笨,我看你一世都只能窝在那山疙瘩里,真不知羞耻!"
当时的我全身发冷,做为一个15岁的少年,从小就人精的短腿小猪,非常自尊与敏感。只是借用一下厨房,被自己的嫡亲姑姑如此羞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也使我非常无地自容。我呆立了一会,估计没到一分钟,厌厌见我没动静,挪着圆滚滚的身板过来,把架在炉子上,还没有煮熟的锅子给端开,重重扔在一边。滚沸的汤溅在我身上,当时我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空着双手,木然移出他家的门,走到人群熙熙嚷嚷的街上,才发现手上被烫出好多个水泡,钻心似的痛,脸上,身上热汗淋漓。
从他家批发部到医院,只有五分钟的路,那天我却走了半个小时,那深入骨髓的羞耻感与屈辱,以及对厌厌这个冷血姑姑的绝望,使我挪不开步子。我靠在墙上,望着天空,第一次有一种非常非常深的激励感,一定要努力读书,考出农村。
在医院走廊里,见到傻把式跟三鸡公后,我痛哭了一场。
第二天,三鸡公住在桥对面城郊的工友,一个假小子一样的妹子,帮了我们的忙。
她说借个厨房有什么所谓,去我家煮就是,当即欢快的带着三鸡公跟我去了她家。
她娘非常好客,没有让我动手,帮我煮好,细心装进饭盒里。走之前非得留我在她家吃饭,在她们家饭桌上,想起厌厌一家那彻骨的冷漠,我的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多年后,从三鸡公嘴里偶然得知,兔兔前次病危时,借用他老表的厨房0来天,他所受的白眼与羞辱。我在厌厌家只被羞辱了一天,自尊就无法承受,三鸡公为了兔兔,却硬生生忍了0来天。有了厌厌家的切身体会,我再一次明白,三鸡公对兔兔的爱有多深,那份情有多重。
快开学时,三鸡公突然宣布要摆结婚酒席了,城郊那心地善良的假小子怀上了他的娃。酒席上,他红光满面,喝得东倒西歪,轮到给兔兔敬酒时,他背过身子,连喝了三杯,返过身来时,两条泪河流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