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五月天。
艳阳如火,将宫中的一切都烤得热了起来。
而这里,却与外面全然不同,阴阴的凉气自院中袭来。
若馨刚从刑场一路狂奔至宫中,绕来绕去,总算走到了这后宫之中的唯一冷宫。
一身衣裳早已湿透,此时,遇着这股冷气,也不由得一哆嗦,果然是冷宫,人尚未入内,便已感受到了那股自内而外的冷气!
里面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门却轻掩着。
若馨推开了那扇已经陈旧得油漆已经开始剥落的大门。
一阵枝枝哑哑的声音过后,门彻底被推开。
呈现在若馨眼前的是一片荒芜的凄草,一座破败不堪的院落。
所谓的冷宫,不过是一间破落的矮屋。而冯贵妃便住在这间矮屋之中。
院落中央,此时正立着以王福总管为首的一群宦官。
王福等人见进来的人是若馨,忙就地跪低,深深伏倒在地。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免了吧。起来说话。”若馨望着王福,将手中毓琳的印鉴递了过去,道:“王总管,皇上圣谕,暂时免了冯贵妇的死罪,关入冷宫之中,日后再行发落。现在人呢?”
王福深躬着身子回道:“娘娘!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叫做来不及了?难道你们已经对冯贵妃行刑了么?”若馨顿时紧张了起来,飞身往矮屋之中走去。
入了房间,只见一条白绫悬在横梁之上,而一个枯瘦的女子,直直挂在白绫之上,双腿直蹬,双手轻垂,毫无生气。
若馨忙将悬挂在白绫之上的冯贵妃抱了下来,平放在地上,伸手去探,发现她的脉息虽如游丝,却还在微弱的跳动,身体也是余温尚存,一阵惊喜划过若馨的心头,看来,冯贵妃还没有死!
她忙朝身后跟着她进来的王福喊道:“王总管!”
王福匆忙应承:“娘娘有何吩咐?”
“去请太医过来!”若馨边吩咐王福,边拔下冯贵妇头上的一枚木钗,在她的人中处狠狠的刺了下去。
冯贵妃并无反应。
若馨对身后一直看着的一众宦官道:“你们都给本宫到外面侯着,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入来!出去的时候,将门带上!”
“是!”众人躬身退下。
门被轻轻带上。
若馨丢了手中的发钗,将冯贵妇扶坐起,自己也盘膝坐在她的身后,双手轻轻推上冯贵妇的后背,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入了冯贵妇的体内。
片刻之后,冯贵妃的脸色渐渐涨红。
“啊——”随着她的一声轻唤,她总算从阎王殿中活了过来!
醒来后的冯蔓儿感觉身后有人,便转过虚弱的身子来瞧,却正好对上满头细细密密汗珠的若馨在对她微笑:“你醒了!”
冯蔓儿愣愣的问道:“我还活着么?”
若馨笑着搀扶起仍坐在地下的冯蔓儿,道:“是的,你还活着。”
“是你救了我?”冯蔓儿仍是怔怔的。
“是的。”若馨并不否认,搀扶着冯蔓儿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在冯蔓儿对面坐下,继续说道:“我不但救了你,刚刚在刑场之上还救下了你一家几百口人命,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谢我?”
冯蔓儿怔怔望着若馨,道:“皇后娘娘为何要救我?”
若曦浅浅一笑,“我从不对于我无利之人伸出援手,但是,这次事情过于蹊跷,我虽有怀疑,却仍然可以坐视不理!”
“这个我明白。”冯蔓儿泪眼婆娑的望着若馨道:“若不是娘娘救我,我此刻早已在阎罗殿中了。还有我那可怜的老父亲!还有我幼小的弟弟!他们也早已人头落地了!娘娘大恩,无以为报,今后做牛做马,全凭娘娘吩咐!”
“无须你做牛做马!只要你等事情结束之后,传信给你的父亲,让他竭力推一个人为相。”若馨淡然望向冯蔓儿惊惑的眼睛,继续说道:“这个人有相国之才,本宫是想替皇上招揽栋梁之材。”
“娘娘为何不直接跟皇上推荐?”
“本宫推荐的人,皇上当然会重用,但是,放到朝廷之中很难服众,若是从下面朝庭百官之中,大家一致推荐上来的,则就完全不同了!你考虑一下。”
若馨取过身侧小台几上的茶壶,倒了杯两杯茶,递给冯蔓儿一杯,自己饮一杯。
慢慢的品饮,却始终在留意这冯蔓儿的变化。
冯蔓儿颤巍巍接过若馨递过来的茶之后,却不敢喝,深埋着头,泪不断的往下滴落。
良久,她才抬起头,声音已有点哽咽,道:“娘娘,您不记恨我么?”
“说不记恨则有点虚伪了,不过你对本宫做的,本宫不是当场还给你了么?”若馨淡淡一笑,继续饮茶。
冯蔓儿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也是。刚刚开始,我是真的很恨娘娘,因为娘娘一入宫,便夺走了皇上所有的目光,他的眼里不再有任何人,除了娘娘!实际上,我尚未出手,娘娘便已经让我永无东山再起之日了!只是不知娘娘为何知道皇上最忌讳桂花糕的?”
“莫嫣然莫尚宫告诉本宫的。”若馨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推到了莫嫣然身上,莫嫣然已死,便是冯蔓儿对于她如何得知毓琳忌讳桂花糕之事又所质疑,那也早已死无对证了。只是,她发现这个冯蔓儿的心思也是非常缜密的,居然,这阵子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她遇事也不是慌张之辈!
若馨继续说道:“冯贵妃,现在还恨本宫么?当日本宫当众提出桂花糕之事,纯属迫不得已。本宫听莫尚宫说,三年前的李妃娘娘和两年前的杨妃娘娘都是死在桂花糕上,桂花糕是宫中的禁品,没人敢提及。而你却告诉本宫,皇上最终爱的糕点便是桂花糕,你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本宫从此不得圣宠吧!然而,这后宫之中,妃嫔无数,你防得了李妃,防得乐杨妃,防得了本宫,难道其他人,你都能够防备得了,让皇上不去注意她们?”
“不能。”冯蔓儿摇头,道:“娘娘不知,其他人无须防备,因为大家都跟我一样,不过是皇上宫中的一件摆设,既然大家都是摆设,多一件少一件也无区别,所以,娘娘未入宫之前,我们几个贵妃相安无事,相处得还算融洽。而娘娘不同,娘娘一来,便拿走了皇上整颗心,这后宫中的女人,当然不会甘心,若是娘娘换做蔓儿这个位置,想必也是不甘心。”
不甘心?听冯蔓儿说道不甘心,若馨突然想起了一早离开辰寰的国师府之前,偷听到的辰寰与他的师妹芸瑶之间的谈话,只是听到他们的谈话,便知道他们平时亦是关系很亲密的,当时,自己的心竟也是钝钝的痛的,现在想起仍是钝钝的痛,难道这就是冯蔓儿口中的不甘心?
如果说道不甘心,也许,真的不想就这么放任辰寰离开自己的身边,但是,却又不想拖累他,即使不甘心也罢,很快就会过去的,辰寰值得更好的女孩子,比如他的师妹——芸瑶!
若馨冷冷一笑:“你说的也有道理,却在对我说出桂花糕之前,没有想过自己会因此而被送入冷宫之中么?”
冯蔓儿决绝一笑,“怎么没有想过?只是,因为……。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说我也罢。娘娘,我在冷宫之中,不知昨夜宫中发生了什么,但听闻今天过来传圣旨的公公说,因为昨夜娘娘宁馨宫中遇刺,皇上认为刺客是冯家派去的,便下了刺死罪妾和冯家灭门的旨意,蔓儿虽一直对被打入冷宫耿耿于怀,却不曾也不敢指示罪妾的家人刺杀娘娘!这后面,一定是有人想要灭我冯家,才将刺客之事嫁祸冯家头上的啊!娘娘,还请娘娘为罪妾一家作主!”
说罢,冯蔓儿已泣不成声,跪倒在若馨面前。
若馨伸手扶起冯蔓儿,道:“你先冷静下来,本宫正是认为昨夜之事另有隐情,才出手救你和你一家的,只是,事情尚未结束,不瞒你说,本宫出手相救也是在做着掉脑袋之事,因为栏下你和你家人的刑罚,是本宫假传了圣旨!”
“假传圣旨!”冯蔓儿一惊,怔在当下!
“是的!本宫也是迫不得已,拖延时间!本宫猜测,皇上虽然是在气头上,但一定是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昨夜之事是你冯家作的无疑,才会下了这两道旨意,本宫不想皇上**人蒙蔽,作出会后悔的事情来,所以,擅自做主,拿了皇帝印鉴,在刑场上拦下了你一家,在这里有拦下了你。现在,你要做的,便是呆在这里,静静想一想,谁可能会是那幕后指使之人,这个人,既想要你一家的性命,也想要我的命,昨夜的杀手,你知道杀了我宫中多少人吗?”
“多少?”
“一百零八个太监宫女,一个不留!”若馨直直望向冯蔓儿,道:“冯蔓儿,你知不知道谁想要我俩的命?”
冯蔓儿脸色惨白,已被若馨说的吓得痴傻了一般,愣了半天,方才说道:“不会是他?”
“他?他是谁?”若馨紧紧逼问。
冯蔓儿浑身一颤,怔怔的坐下,惨白的唇吐出了两个字:“毓璃。”
“毓璃?”若馨也怔住,怎么会是毓璃?
毓璃不是早在十三年前就失踪了么?当时她才五岁而已,并不知道毓璃是谁,所以,对于毓璃一点印象也没有。
如今再次听冯蔓儿提起,只觉得这个名字好陌生,陌生到好像从来没有听过。
毓璃是谁?毓璃是宫中最为忌讳的一个名字,从小,这个名字便不允许被说出来。后来,隐隐听无心说过,她的父皇毓祁实则有三兄弟,毓珑、毓魄和毓祁。三兄弟感情一直很好,最开始的太子是毓珑,后来毓珑不知什么原因病逝,未留下任何子祠,身为二弟的毓祁便被封为太子,而老三毓魄则心有不甘,时时想着要反掉毓祁的太子之位,结果被他们的父皇发配到边疆去了,毓魄到了边疆之后,娶了当地的一个女人为妻,生了一子,便是毓璃。
这个毓璃长大之后,秉承了他父亲凶残的性格,作恶多端,十岁之时,被已经身为皇帝的毓祁赐死。按理来说,毓璃已经死去多年,怎么会是他?
如果是他,也应该二十三岁了吧?
若馨望向冯蔓儿,对她的话深表怀疑。
冯蔓儿却坚定的点头:“是的,是毓璃,只能是他!”
“你怎么知道?”
“因为两年前,毓璃曾经出现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