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蕊托着银子递给忽克诺，忽克诺笑道：“收着吧，给你的银子不是用完了嘛。”梨蕊嫣然一笑，将银子揣进怀里，提起茶壶，给忽克诺倒上茶，然后将茶壶放回小炉上。忽克诺看着她，轻声问道：“你不喝吗？”梨蕊眨了下眼，心想：习惯了。在宫里向来是主子喝茶，我只管倒茶，这出来了，倒显得不合情理了。

正想着，忽克诺提起了茶壶，给她也倒上一碗，微笑着说道：“丫头，有时候，自由也得自己去发现才行。别被习惯捆住了手脚。”梨蕊垂着眉眼，浅浅一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蓦然眼中一热……

谁愿意当奴婢，谁又愿意提心吊胆的伺候别人？可生来命不好，又有什么办法。能跟在皇上和皇后身边，已经是造化了。虽然是个下人，但当朝一品见到自己，都要陪着笑脸儿，说两句客气话。

然而，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矣。梨蕊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主子对坐饮茶，虽然忽克诺只算半个主子，可毕竟人家也是一国的王子，说不定还是未来的国君。都说漠北狼夷不遵礼法，难以教化。可在这忽克诺身上，却看不出半点无礼的样子，反倒是悠然洒脱，中正平和。

品香茗，尝干果，听说书。梨蕊芳心欢悦，始知畅快滋味。忽忽间不觉时过，已然日斜西窗。忽克诺虽早有退意，但眼见梨蕊笑盈满面，回宫的话便不忍出口。又过半个时辰，天色将晚，忽克诺想了想，说道：“丫头，饿了吧？咱们去酒楼大吃一顿。”

梨蕊转头看了一眼天色，猛然一惊。没想到已然是这个时辰了，皇后一天找不见我，会不会生气啊？万一再以为我是害怕跑了，那可不得了！我虽无家人可挂心，但皇后若抚不平皇上，把我卖出去，我岂不是不得好死吗！

梨蕊心里慌，脸上便紧张了起来，说道：“公子，咱们还是回吧，天色不早了，家里也做了饭的。”忽克诺点了点头，知道出来了一整天，她担心皇后不高兴。忽克诺说道：“好，听你的，咱们回家吧。”

两人下了茶楼，回返皇宫，这天色……可就黑了下来。华灯初上，一派繁荣盛况。忽克诺看着灯火通明，长街上人如潮涌，两侧店铺兴旺。不由得心中一阵感慨……难怪父辈们一心要踏足中原，原来这里如此的繁华安逸。我们在草原上放牧狩猎，夏炎冬雪，哪里有这样的盛世……

回到皇宫之时，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忽克诺执意将梨蕊送到慈恩宫附近，看着她进了慈恩宫，又凝神听了一会儿，不见内里有什么动静，这才转回身向管事房走去。

梨蕊进到慈恩宫内，没有看到皇后，应事的宫女轻声告诉梨蕊，皇后在伺候皇上。梨蕊点了点头，便扒在门逢儿上，看到忽克诺在远处站了一会儿才走，知道他是怕皇后责罚自己，所以停留片刻，若听到动静，便来为自己解围。

梨蕊心中感激，悠悠然一股暖意在心头盘旋，回想过往种种，不禁更加觉得这皇宫内院冰冷无情。正想着，内阁传来皇后传茶的声音，梨蕊挥手遣下宫女，倒了两碗温茶，端着茶盘向内阁走去……

进到内阁，梨蕊走到帐边，蹲着身子说道：“皇上、娘娘，请用茶。”皇甫明渊伸出手，却没有拿茶碗，而是握住了梨蕊的手腕，问道：“跑哪儿去了？朕来了都没有看到你。”

梨蕊不敢挣开，只喏喏的答道：“奴婢奉娘娘之命，照看金王子殿下起居。金王子执意要出宫见识一下我天授民风，奴婢只得相随。金王子游兴甚浓，误了时辰，未能迎驾，叩讫皇上恕罪。娘娘用茶吧。”

皇后笑道：“这个金王子还真是有兴致啊，那从明儿个起，你就先陪着金王子吧。我这儿有雪绒就行了。”说着，皇后也从帐帘儿内伸出手来。皇甫明渊握了握梨蕊的手腕，然后放开，拿了一碗茶进去。

梨蕊微微蹙眉，心里一阵烦躁。心想：皇上这是干什么？皇后应该告诉他了，圆妃已死。他不但有心情行房，还这样毛手毛脚，怕是又起了收我为妃的心思。看来皇后虽然明里说让我为妃，实则并不真打算容了我。还好命我去照看金王子，那我明儿起就去，免得皇上逼我。

第二天一大早，忽克诺还未起身，便被敲门声吵醒。忽克诺一惊坐起身来，这么早来敲门，若不是若莹有事，便是梨蕊来了。忽克诺问道：“何人叩门？”门外语气焦急的说道：“殿下，奴婢是小晴。淑妃娘娘晨起吐了污物，您快去看看吧！”

忽克诺问道：“可有别的征兆否？”小晴答道：“没有。”忽克诺说道：“不碍的，你先回去，给娘娘喂些温水，我随后就到。”小晴应了一声，似乎又跟谁说了句话，然后便走了。

忽克诺觉得奇怪，披上衣服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梨蕊站在门外，见忽克诺只穿着内衣，便轻咬着嘴唇，目光有些躲闪，微微欠身道：“殿下。”忽克诺问道：“你来了很久了？”

梨蕊嗯了一声，答道：“有些时候了，殿下未起，没敢惊动。”忽克诺皱眉道：“这么冷的天，你不冷吗？要么你就晚些来，既然来得这般早，就该叫我起来。快进来吧。”

梨蕊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忽克诺皱了皱眉，说道：“还怕我吃了你吗？快进来。”梨蕊应了一声，低着头进了房间。忽克诺将门关好，说道：“坐在火盆边暖和一会儿，我洗漱后，咱们就去淑玉殿。”

有了梨蕊在场，若莹收敛了很多。但也因为梨蕊在场，若莹对忽克诺那种萌动的心意，开始冷却。回想过去的两日，若莹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忽克诺好？自己是有夫之妇，虽然年方二八，便已贵为皇妃，怎么会对一个异国王子动心？自问家教甚严的若莹，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意。也许是短短的宫中岁月，却看尽了人情冷暖，只因忽克诺洁净如水，温和如春，才会令人心驰神往吧？但那不过是黄粱一枕，过眼烟云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