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蕊心里也明白,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皇后要升梨蕊做妃子,无非是不想放圆妃出来。但梨蕊绝不做皇上的宠妃。从太子府到皇宫,一路走来,梨蕊看惯了这种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雾纷飞的杀伐。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而即便争到了,也不能长久。前朝的先帝就是最好的实例,先帝生前受宠的妃子,都是年轻貌美的,除了皇太后早年崩了,余下的那些人老珠黄的妃子们,哪个不是宫门清冷,无人问津?
可谁又会记得,当年先帝年少之时,那些被遗弃的妃子们,也曾花前月下,枕塌缠棉。女人命苦,生于男权帝国,但只要不去争竞,还是可以安稳度日的。就好比当年,皇上还是太子之时,也曾想强逼梨蕊入房侍寝。但梨蕊一把利剪横在喉前,皇上也只好作罢,而且从此再未提过此事。
如今皇后旧事重提,梨蕊缓缓抬起头,迎上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的说道:“主子,奴婢要想做妃,在太子登基之前便已经进房了。当年的事,主子应该还记得,奴婢拼着一死,也不应皇上当年所命。主子,不要逼奴婢了。奴婢只想待在您身边,端茶倒水,梳妆暖塌。”
皇后微微皱眉,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这么的宁。蕊儿,皇上想放圆妃出来,你觉得合适吗?”梨蕊低下头,答道:“奴婢不知。”皇后笑了一声,收回了手,说道:“你站起来。”
梨蕊应了一声,站了起来。皇后说道:“你不是不知,你只是事不关己而已。”梨蕊咬着嘴唇,没有接话。皇后说道:“皇上的心,象海一样深。我虽能猜得一二,却摸不到底。圆妃雇凶行刺,罪同谋逆。可皇上为了床笫之乐,连这种事也能容了。梨蕊!既然你不愿为本宫看着皇上,那就助本宫除了这个祸害!”
梨蕊哆嗦了一下,皇后冷冷的说道:“本宫总有话对皇上说,你要么侍驾,要么陪本宫往冷宫走一遭。”梨蕊明白了,皇后要把圆妃弄死,又怕自己告诉皇上。所以先说升妃的事,我不当妃子,皇后便要我陪着她去弄死圆妃。
梨蕊低着头,垂着眉眼,低声说道:“主子去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既然皇上把奴婢给了主子,奴婢就是主子的人。对于奴婢来说,主子说什么话都是有道理的,做什么事都是有原因的。奴婢只会遵从主子的意思,绝不会违逆。”
皇后看着梨蕊,眯着眼睛问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皇上对你可是朝思暮想,至今在心里还给你留着位置呢。”梨蕊淡淡的说道:“主子,奴婢还是给您梳头吧,梳好了头才能出门不是。”
皇后转过头对着镜子,梨蕊重又站在皇后身后,捧起那把软如丝,浓如墨的秀发,一下一下的梳理。皇后看着镜子里梨蕊的倒影,嘴边挂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心说:你是的聪明人,知道后宫多事。做妃子,不如做本宫的侍女来得逍遥。
冬日清晨的阳光,格外的明亮,圆妃坐在窗边,几缕散乱的发丝垂在脸侧,灰暗的面容已然淡去了娇艳。一双失神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窗外,她在盼着有一天,当大门打开之时,皇上会出现在门外……
这样的等待,何其的漫长,又何其的自欺欺人。然而,日复一日的等待,无尽的失望却并没有熄灭圆妃心中的星火,她执拗的觉得,皇上一定还想着她,毕竟她曾是艳绝后宫的贵妃娘娘,令皇上晨昏无度的塌上娇客。
大门吱呀呀的被推开,圆妃的眼中亮起一点光华,但随后便暗淡了。每天都是这样,盼着皇上会来,但进来的总是负责清扫的太监。不知道为什么,圆妃总在心里觉得,皇上会在清早来接她出去。可皇上要上早朝的呀。
圆妃用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不想让那些下人看到她颓废的样子。这些该死的狗奴,如果我还是贵妃娘娘,你们连我的样子都看不到,如今我落到这步田地,你们竟敢取笑我!待有一日,皇上亲自来接我出去时,我要把你们一个个生剥活剐,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圆妃站了起来,想回到那张脏乱的塌上去。却猛然听到外面喊道:“皇后……”后面便没了声音,圆妃一惊转头,正看到梨蕊一个耳光抽在守门太监的脸上,守门的太监捂着脸退到一边。皇后一脸寒霜的迈进门来。
圆妃一喜,心想:是来放我的吧?看皇后那脸色,一定是皇上想我了,让皇后来放我出去。哼!你是皇后又怎么样?你不高兴又如何?只要皇上想着我,惦着我,谁也别想把我怎么样。
皇后站在门口,漠然的扫视了一遍几处房间,而后微微侧目,淡淡的说道:“程氏在哪里?”梨蕊转向那个被打的守门太监,低声喝道:“近前回话。”守门太监连忙凑到近前,躬着身,低着头,喏喏的说道:“回娘娘的话,在右首第二间。”
皇后向圆妃的房子看了一眼,又问道:“还有别的人吗?”太监答道:“回娘娘,原先还有一个才人,后来被接出去了。”皇后点了点头,问道:“程氏在这里住得如何?习惯吗?”
这句话把太监问傻了,心想:哪个被贬了的妃子能在这个鬼地方住得习惯?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太监支吾着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卑……奴卑不知……不过她没有吵闹过。”皇后浅浅的笑了一下,说道:“带本宫去看她。”太监应了一声,向圆妃的房间走去。
圆妃连忙用两手拢了拢头发,又用袖子擦了擦脸。端端正正的坐在塌沿儿上,等着皇后进来说放她出去。圆妃的脸上已经有了笑意,似乎已经看到皇上微笑着向自己走来。
门被推开,却是清扫的人。圆妃激动的心情不禁微微受挫,有些厌烦的哼了一声。随后,守门太监出现在门口,说道:“皇后娘娘驾到,程氏出迎。”圆妃微微扬着头,站了起来,缓步向门口走去。
皇后看着圆妃,她一身的长裙,已然污了几处,头发虽然用手拢过,但发质干涩,形状零乱。曾经水嫩粉白的俏脸,蒙上了一层灰暗之色。一切都显得她那样的落魄,唯有她那趾高气扬的态度没有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