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为什么这么问？”她偏头反问。

“我总觉得，我好像错过了什么。”他话说得半真半假。

九歌抬眸，轻笑：“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约是喜欢罢，总是过漂泊的日子，偶尔也想换一种生活试试，你从师药王谷，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医术么？”

他没有做声，九歌并不介意，突然说起：“那个莫璃姑娘，看起来很喜欢你。”

想起那人那时的表情，虽然看似冷酷，却怎么也掩饰不了情深。

所以，她也没有真的想下手杀她，最多略施惩戒。

他好似对她的问题并不意外，想了想说道：“我知道，几年前她被仇家追杀，身受重伤，我刚好路过，无意中曾救过她一命。”

九歌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在那种危难生死的时刻，喜欢上一个人是那么容易。

更何况，身前还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遇到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其实不容易。”她还是说着，“莫璃姑娘她……”

他毫不迟疑打断她的话：“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也并不容易。”

九歌一怔，又听得他接着说：“九歌，我已经遇见喜欢的人了。”

其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她，然而脸上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柔柔月色下侧颜俊美，眸光深谙。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别的人，就怎么也再入不了眼。

以前不会，现在，更加没有可能。

萧隐终于回头去看她，发现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而是凝神看着一处，眼中一黯，转而掩了心中失落，问道：“你在看什么？”

九歌回神看了他一眼，转头抬手一指：“那是谁的房间，有人住吗？”

两人随便逛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间单独的木屋院落前，院前栽种着满满一院子的绯色美人菊。

嫣红透白，像是女子娇羞而欲语还休的神态。

“这里原来住过一位贵人，她身体不太好，时不时便会搬来住一阵子，后来她因病离世，这屋子就一直空着，再也没有人住过。”萧隐望着前方的小小木屋，脑海中想起那个眉目温和的美丽女子，他从小没有母亲，在他模糊的幼时记忆里，那个人，在他心中是可以替代母亲一样的存在，“她唯一的爱好，就是种花，庄里的人也都习惯了，她去世后，这里一直有人照看，不至于荒废。”

九歌问：“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你跟我来。”

为了方便仆人时常过来打扫，房门并没有上锁，萧隐走到窗前去点灯，九歌就站在屋子中间，仰头望着床头处挂着的一幅人物画像。

画者似乎是站在一个偷窥的角度，画面上是一位穿白衣的男子，男子有着绝美的容颜，趴伏在石桌上已经陷入了沉睡，然而白皙如玉的脸颊泛着醉人的红，斜飞入鬓的眉显得说不出的诱人。

想来是画者的心境使然，才能让一幅简单的画作里显现出了这样强烈的惊艳，还有……汹涌的爱。

没有落款，只在画像的左上角写了两个字：阿非。

或许是男子的名字吧。

萧隐已经走了回来，见她盯着墙上的画像，道：“她生前是一名画师，这幅画，是她早年的作品。”

“疏影？”九歌扬眉，嘴角终于泄了一丝笑。

“我猜想你或许看得出来。”萧隐没有感觉意外，第一次见到她那晚，他看见她赢得的那盏彩灯上画着的绯衣女子，正是出自疏影的手笔。

若是喜爱画作之人，分辨出来应该也不难。

而那一日她的表情，他不会看错，分明就是喜欢的。

“……没想到她已经去世。”九歌沉默了一会儿，遗憾开口。

疏影画作的出现就像是昙花，悄然在夜间独自绽放，她出现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年，作品更像是心之所向，随心所欲，只为自己而画，因此流传在民间的作品极少。

更多的，也是山水画作。

抬头望着墙上的画像，男子睡颜沉静，眉目如铸，让人心悸。

画里那么汹涌的爱意，然而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阻隔，显得那么迟疑和小心翼翼。

画由心生，她下笔的时候，心中是不是也充满了许许多多不能言说而缠绵悱恻的深情？

“从我有记忆开始，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去世前几年几乎都没怎么再动过笔。”萧隐在一旁说道。

九歌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物来，在桌上铺开了手中的一纸画卷，随即抬头看萧隐，“这个东西，我可以留在这里么？”

是原本嵌在彩灯上的那幅画。

萧隐走到她身侧站着：“为何？”

“这幅画，不是她画的。”九歌解释道，“但落款是真的，画里的这个人，如果我猜得没错，是她本人吧？”

萧隐一时没有说话，惊于她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洞彻。

她说得没错，画上的这名女子，就是疏影。

但若不是她画的，天底下，恐怕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九歌忽而沉眉，有些不确定的：“这幅画，或许……留在这里会比我带着更适合。”

她越来越不确定，师父离开了她，雪儿也走了，她的终点，究竟又在哪里？

物归原主，是她目前为止所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萧隐没有反对，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月上中天，告别后各自回了住所休憩，第二日天一亮，九歌就被萧隐告知可以离开药王谷。

赶路小半日，过了药王谷的地界，顺利找到了在进山谷之前栓在树林里的马，两人骑马继续返回茂苑，萧隐这次似乎是有意避开了四方镇，转而绕道另一座小城。

距离不算很远，九歌并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没有任何异议。

也终于在绕过四方城后，两人发现了一直跟在身后的不速之客。

“按照我们目前的速度，明日午时之前应该能回到千幻山庄才是。”一路走，萧隐一边悠哉说道，“回去一定得好好休息几天，马不停蹄赶路简直要累死我了。”

九歌骑马与他并行，然而身体已经自发进入戒备状态，闻言淡笑一声：“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我仔细算了算，从我们过了四方城开始，跟踪我们的一共有五个人，他们不敢离我们太近，说明对我们有所忌掸，不能估量我们的实力，而他们胜在人多，我们只需要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就是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他口中低喝一声，身子犹如鹞子般飞速掠起，折扇当胸横扫，与此同时，不远处传出噗的一声沉闷声响，显然是刀剑刺入了血肉，一人重重坠地，再无所遁形。

九歌勒马闪避，另一黑衣人已近在眼前，袖中短剑出鞘，凌厉生辉，稳稳挡住临来的一剑，不输半分气势，冷目：“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不作答，反手又是一剑，九歌哪里肯坐以待毙，短剑翻转，几招下来逐渐占了上风，不想多做周旋浪费体力，使出最后一招想要控制住来人穴位，以便问些情况，谁知刀芒逼近，那人不闪不避，已是直直撞了上去！

人倾刻没了声息，她无可奈何，颈间一寒，侧身躲过一剑，又一人逼了上来。

杀一两个人她还不在话下，回头见萧隐还与唯一一黑衣人缠斗，看那人武功招式，应当是五人当中最出挑的一个，她见过萧隐的武功，因此并不担心，正要上马，眼角忽见萧隐蓦的往后疾退数步，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竟像是被逼退了的模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