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只关心我的身份来历。”九歌垂眸，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

那个原因，恐怕她自己都不甚清楚，又或许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她无处可去罢了，雪儿离开，大蛮小蛮不会同她说话，师父留给她的最后一丝讯息也已经没有，恰巧在这个时候有人提出要她做事，即便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个性使然，她不愿亏欠别人，当顺水推舟。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对于美丽的女子，绝大部分人都会产生无限好奇，因为喜欢。”

“哦？”九歌不置可否，莹白指尖漫不经心在杯沿划圈，“所以说，你对我充满好奇，是因为对我的喜欢？”

“……也可以这么讲。”

九歌神情似乎很意外，一敛脸上冷淡，嗤的一声笑出声音：“那事实最好不是如你所说，这个世上美丽的女子何其多，你若见了就喜欢，就好奇，岂不是脑子里都忙不过来？想得太多容易短命。”

他的折扇猛的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不明白他为何有那么大反应，九歌疑惑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告辞道：“吃完了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他看着她毫不留恋离开的纤长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

想得太多容易短命么？

客栈房间被打扫得干净舒适，赶路一日累得够呛，九歌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立马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随即屋子里传来靠近的脚步声，九歌在黑暗中睁开眼，看见自己床边站着一个人。

“警觉性还不错。”来人冷笑，冰冷匕首抵上了她纤细脖颈，威胁的往下压了压，“不过还是晚了，你可不要乱动，否则我一个不小心割断你的脖子，你黄泉之下不要怪我。”

九歌果然不动，说道：“莫璃姑娘，半夜三更找我，也不知有何要事？”

女子蓝衣黑发，正是早前在楼下看见的客栈老板莫璃。

“称不上是什么要事，只请姑娘务必认真回答我几个问题。”莫璃双目冷冷盯着她，她喝了不少酒的样子，溢出满身呛人的酒气，下手没轻没重，九歌跟凡人一样是会受伤的体质，虽然知道她杀不了自己，但也不想无缘无故身上带伤，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挪了一下身子，不着痕迹避开她压近的冷冽刀锋，问道：“什么问题？”

其实根据今日所见，她心中已大致猜出些东西，只是需要确认。

“你此行是去药王谷？”

“是。”

“去做什么？”

“替人拿药治病。”

“你跟他……什么关系？”她突然转换了话题。

“谁？”九歌明知故问，等的就是这个。

喝了酒，思维不比平时灵活，呈现最原始的本能，女子轻易上当，气息逐渐不稳，看样子气得不轻，手中匕首又逼近了她一分，怒道：“你少给老娘装蒜了，还能有谁？就是和你住店的那个臭男人！”

果然是萧隐，想到离去之前他说过的那些话，又想到此时自己莫名其妙的处境，九歌轻皱了下眉头，为了确认猜测而又惹得来人情绪波动，她甚至能感觉到紧紧贴在脖颈的刀锋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气，之前所做皆是白费：“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你说谎！”床前女子的酒劲后知后觉开始发作，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匕首倒是扣着她的脖颈死紧，九歌思量了一下竟发现挣脱不得，暗叹这回小命是真的无意落人手里了。

“我没骗你，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女子不肯信，犹自说道：“你和他若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今天怎么会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你……”

“你看错了。”九歌想也不想便回她道。

“放屁！老娘又不是瞎子，能随随便便由你糊弄，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匕首的刀锋嵌进皮肤，渗出红色血丝，女子低头瞧了一眼，俏丽眉间深沉，有隐忍的痛楚，半响缓缓道，“你最好老老实实说出来，不要惹我，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一生起气来就会做许多冲动的事情，包括杀人……”

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很难去做出改变，解释再多也没用，九歌深知这个道理，这也是她从不愿多说什么的原因，理解你的人自然会理解你，不理解你的，说什么也没用，此时干脆闭嘴不说了。

眼角扫过处，窗纸上映出一个人淡淡的影子。

伸出被角的手指悄然收了回去。

她沉默不言，莫璃更加觉得气不打一处，不知不觉手下就施了力：“杀了你未必不行，你死了，没有人会知道是我杀的。”

“阿璃。”身后响起一道轻柔的男声。

女子的身形猛的一震。

萧隐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黑发白衣，与泠泠月色融合，身影修长，门外洒进来的稀薄月光，落在他的侧脸，衬出俊眉微敛。

听出来人声音，莫璃却没有转头看他，匕首一动不动抵在九歌喉咙，冷声道：“你来得倒快。”

身后人没有回答。

既然片刻，她脸上逐渐褪去方才激荡的神色，眼帘如叶般轻垂下，淡淡道：“……你都听到了？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会来？”

有渐近的脚步声，她的眼帘闭得更紧，仍旧没有回头，甚或是不敢回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喊出那个人的名字：“萧隐，你就那么不信我？”

萧隐在离她不过三尺的距离处停下，柔声回答：“我不是不信你，阿璃，只是这一次，你胡闹得有些过了。”

他的话音刚落，莫璃手中匕首钲然落地，终于抬头看他：“以往我做什么事情，你都觉得我是在胡闹，这次却不，你站出来，是怕我真的会杀了她，不是吗？”

不等他开口，她又接着说道：“算了罢，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即便说出来也是骗我，你从来就不肯真的答应我什么事情。”

她转身决然往门外走去，萧隐唤住她：“阿璃。”

她没回头，脚步停顿下来。

他接着说道：“你今晚有些喝醉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找你。”

始终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那些话，早该知道，只是不能死心，莫璃苦笑不已，重新往外头走去。

还是午夜，月光如垠，夜色扑人。

等到莫璃离开，九歌才缓缓从床塌上坐起来，从容不迫拢了拢略显得厚重的绯红衣衫，然后走到屋中的烛台前点燃了蜡烛，摇曳着的昏黄灯火一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九歌将灯盏走拿到桌前，在桌前坐下，回头道：“萧隐，你若是还有话跟我讲，就请坐，若是没话讲，就请回吧。”

萧隐在她对面坐下：“抱歉。”

九歌无所谓的摇摇头：“抱歉什么，难道就因为你认识她？”

说着探手取过一旁的纱布，对着桌上铜镜，沿着被匕首割开的刀口小心按过去，九歌道：“又不是你做的。”

她神色淡淡，好似受伤的不是自己，然而脖颈处血红色的伤痕，在雪白肌肤上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萧隐情不自禁倾身过去，抬手止住她，脱口而出：“我帮你。”

他摸到她细长的手指，夏日里竟然渗着一股沁人的凉意，诧异低头看她，她恍若未觉，倒是轻轻挣开他的手，语气柔了下来：“你是为了她好，为什么不跟她解释清楚？”

他闯进来，莫璃以为他是为了救自己，殊不知事实正好相反。

莫璃不是她的对手，他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