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衍懒懒抬眼,目光深如潭水,仿佛是笃定,只道:“这把剑,沈家能做么?”
“这。”沈幕难得的迟疑起来。
湛泸,名剑之首,传说是由一千年前天下第一铸剑大师欧冶子铸造,是君子之剑,神铁打造,在冰冷的的泉水中冶炼,历时一年才完成,剑身乌黑冷澈,剑之成也,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
并不是他推托,也不是他沈家找不出来材料,而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见过此剑,或者说,世间存不存在这把剑都是未知数!
更别惶论去打造了。
君衍也不催促,只低头抿茶,萧隐坐在旁边,折扇下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半响,正以为气氛要就此沉默下去,门外忽然想起了一道清亮的女声:“公子要的剑,沈家能做。”
三个同时抬头,一白衣女子从门口走了进来,容颜称不上绝色,然而眉色间清丽淡雅,十分耐看。
“素衣。”沈幕出声唤道,神色间略显得古怪,像是隐隐的斥责。
原来进来的女子便是沈家独女沈素衣。
沈素衣朝着中年男子微微点头:“放心吧爹,没事的。”
见她出言安慰自己,沈幕脸色依旧不大好,但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沈素衣转而抬头看着座上的君衍,抿唇笑了一笑,说出条件:“铸造这把剑的材料十分难寻,铸造时间也不是一日两日,费用相对来说会比较昂贵,也不知公子可否接受?”
女子话说得很清楚明白,如果不能支付昂贵的费用,自然也就不用铸剑了相应的,也不会损害到沈家近年来日渐蓬勃升起的声誉。
毕竟那是一把世间从未听闻有谁见过的上古神剑。
外界传言只说沈幕是个至情至性之人,除了对亡妻的悼念,另一方面也担心女儿受到欺负,因此自亡妻死后十年来一直未曾续弦。
他如此聪慧的女儿沈素衣,反而极少被人提及。
是有意忽略?还是真的没有人发现?
君衍撑着下巴,眉微微挑起来,神色显得饶有兴趣:“我们既然能提出这个要求,价钱当然不在话下。”
“那便没有问题了。”沈素衣点头应下,“公子能付钱,沈家就能拿出来。”
萧隐在旁眸间一转,微肃了脸上颜色:“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拿多少钱我们都没有问题,但姑娘能拿出我们要的东西么?”
沈素衣低头轻笑一声:“若是公子不信沈家,大可去别处问去。”
她倒也不强留什么,这件事情却越发显得有趣起来,君衍说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也不知我们需要等待多长时间?”
“沈府全部铸造人员同心协力,最多当不超过一个月。”沈素衣笃定接话,又道,“公子若是不放心,可在府中停留些日子,直到湛泸铸造完成。”
“如此甚好。”
“那就请吧。”事情谈妥,沈素衣也爽快,立刻抬手招呼下人过来安排客房,下人便领着君衍和萧隐去了。
大厅里一下子只剩下沈幕和沈素衣两个人。
“素衣。”良久,从沈素衣进来后就没有说过话的沈幕开口唤了女子的名字。
沈素衣背对着他,低垂了眸,看不清脸上神色,顿了顿仍是转身离开:“爹,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湛泸的事情,女儿自己处理就好,女儿知道分寸,不会有事的。”
她毅然决然的转身出去了,没有看到身后中年男子脸上的神情,担忧,焦虑,抑或是对于往事的悔恨。
门外薄薄的暮光,碎金似的洒在白衣女子单薄的身上,她离开得毫不留恋,整个人虚虚在光影下,却仿佛脆弱得下一刻就会消失。
有些路,一旦走错了,就再也无法挽回。
他心里明白。
“这个沈家,看起来似乎与寻常人家没有什么不同。”
两人回到沈家安排的客房,萧隐寻了个椅子坐下,慢悠悠说道。
君衍站在桌前斟茶,一时没有答话,屋子里就只有他倾倒茶水发出的哗哗的水声。
萧隐说得没错,联系起看到的一切,沈家所有人的言语举止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表面看起来,似乎真的就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铸剑商人而已。
但隐隐的,一进入沈家,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茶斟好了,君衍走过去顺手将茶杯递给萧隐。
萧隐放下折扇要伸手来接,他忽然想起什么,便对着他说道:“你注意过没有,沈素衣的发式与寻常女子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萧隐不明所以,一会儿脑海中想起什么,从椅子上腾的站起来,差点撞翻君衍正递过来的茶杯,他手忙脚乱接住,仍不免洒了些在衣上,他全然不在意,急急忙忙说道,“的确不对!沈素衣梳的分明是已婚女子的发式,可从未听说她已经嫁人了!”
不管从外面得来的信息,抑或是沈府内,除了沈幕和下人,并没有见到任何陌生男子的踪迹。
在北泽,女子对于发式非常讲究,未婚女子与已婚女子的发髻截然不同,某一方面来说,也是宣告众人已婚女子的身份,从而杜绝了未婚男子对于已婚女子的追求。
因此,若非真的已经成婚,她绝对不会梳女子已婚的发髻。
“沈家如今的当家虽然是沈幕,但真正做的了主的,明显是沈素衣。”君衍淡淡提醒。
萧隐赞同点头:“没错,不过沈幕若真的仅仅只是疼爱女儿,这么早就将整个沈家交给女儿打理,也着实让人有些费解。”
因为安排的房间不在一个方向,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萧隐告辞离开。
出来时落日已经彻底沉入地平线,天中的余晖仍未完全散去。
淡蓝色的天空中夹杂着紫色,他踏着夕阳残留的余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百无聊赖的摇着折扇,耳际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他脚步停住。
蓦然回头,走廊里空空荡荡,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微风吹过,走廊两旁的树叶簌簌作响。
是错觉么?
没有看到人,他回头继续往前走,眼角余光却发现走廊外的一颗灌木丛中,似乎有什么人一晃而过。
有人在偷看他!
那原本是他视线的死角,若不是刚才听到的声音,他根本不会特意去留意。
刚才那道声音,就不是错觉了,那么,是谁在提醒他呢?
入夜。
秋夜清凉缠绵,风吹影动,君衍正准备换了衣服休息,听见门口处传来轻微的叩响,走过去开窗,却见萧隐站在门外,见他开门,闪身走了进来。
急道:“阿衍,探子刚传过来的消息,陈国的事情有变,我恐怕得先去一趟,莫璃那丫头也不知哪里得的消息,已经悄悄潜入了陈国!”
陈国二子和三子原是储君位最激烈的竞争人选,谁知就在前几日,七子中最沉默寡言的五子突然奋起反击,刹那间便扭转了陈国两权相争的局面。
五子向来懦弱无能,在七子中最是不引人注目。
这一次的绝地反击却是令所有人、包括一直在陈国作幕后推手的他们感到措手不及。
在陈国变故之前,为了安全和稳妥起见,他们曾经调查过七子的生平。
从出生到如今的所有经历,五子由陈王不受宠的嫔妾所出,由于资质平庸,在七子中并不出众,因此也并不受陈王的重视。
他即便对皇位有所忌惮,凭他,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毫无疑问,他背后有高人指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