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烨！你糊涂啊！”

方侬站在角楼之上，双手扶着倚栏，身体不断的颤动着，看着宫外众军臣服，她心里没有一丝的欣悦，慕容旭的性情残暴，投降之后定然不会放过他们。他可是抛弃皇位，但是怎么能为了她一个人将所有对他赤胆忠心的将士推向死路。

她绝对不会容忍慕容烨做出这样的事，方侬已经下定决心，心一横，趁着身后的慕容旭不备，翻身往外跳去，如果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也不用看着慕容烨大军血流成河！

“阿侬！”慕容烨的脸色骤然变了，他怎么会想到方侬的性子已经烈到如此！

“你别想死！朕要让你亲眼看着慕容烨是怎么死的！”慕容旭的反应更快，一把抓住了要跳楼的方侬将她整个人抓了回来，心里也是一阵冷汗，这女人当真为了慕容烨连命都不要了吗？

方侬心中的仇恨在这一刻来的更加猛烈，“慕容旭！只要我活着一听，我就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

宫门大开，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慕容旭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慕容烨和他身后的千军万马，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卑鄙的利用了一个女人，方侬站在宫门之前，麻木不仁。上一次，他从城门而出，她在众军之中迎接他的归来，而这一次，她从宫门而去，将要迎接的却是他的逆亡。

从宫内到宫外，短短的几步，可是方侬却从来没有觉得这条仅几步的宫道会这么漫长，明明看着跪着的慕容烨近在咫尺，可任她如何奔跑竟然接触不到。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一次的投降代表的什么！你丢的不仅仅是皇位还会害死所有的人！难道你要永远这样优柔寡断下去！”方侬口中一气而出的全是责骂的怒言，她不想看着慕容烨这样的功亏一篑！

慕容烨却一言不发，轻轻捧起方侬的脸，温柔的笑了，仿佛现在根本不是兵临城下的局势，更不是兵败投降结局，只是心疼的看着方侬脸，“脸怎么了？疼吗？”

“笨蛋！”方侬根本再说不出任何话，她似乎太久没有被这样温柔的对待过，她一直在回避，她怕自己终究会沉沦在慕容烨的温柔之中，可是这样的他，已经让她根本无法抗拒了。

“对不起。”慕容烨略带歉意的摸了摸方侬的头，自嘲的笑道，“不能君临天下，陪你看冰河烈焰，恐怕答应你的事再无法做到了，但是只要你没事，我便安心了。”

“你是慕容烨，你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不是吗？为什么不多考虑考虑，哪怕再拖一拖时间！”方侬忍不住的低下头，她根本无法直视慕容烨的目光。

“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宁负天下人，也绝不负阿侬。不负你，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承诺！”慕容烨依旧温柔的笑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了那支藏了许久的梅花钗，伸手慎重的带在了方侬的头上，“答应我，别再取下来，或许有一天，它能代替我完成你的心愿。”

慕容烨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眉眼之间也终于忍不住的爬上了几丝愁绪，他放开了方侬，越过她看着走来的慕容旭，看着他眼中分明的妒火，尽管不愿，慕容烨不得不承认，慕容旭的心中终是有方侬，那他若离开，他应该也不至于为难她吧。

“虽是败了，但他终究肯让我再见你一面，也是值了。”

慕容烨话落，慕容旭也已经到了方侬身后，现在这个结局是他要的没错，他也很满意这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但是他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反倒是败的一塌糊涂。

“王叔，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人带你走！”慕容旭冷漠的看着一切，他已经完全无法看下去他们两人在他面前的依依惜别，而造成这个结果的却是他自己，或许这就是得了天下失了佳人。

慕容烨起身笑着离开，以他对慕容旭的了解，后面的大军他会据为己有，何况他新君才立，大赦天下，聪明人如他自然不会屠杀军队给自己招徕民怨，而方侬他也不会动手，他唯一想要的不过就是他的一条命而已，给他也就罢了。

“不要！”方侬伸手抓住慕容烨的手，她的心里从来没有如此的不安，她不敢去看慕容烨的脸，但是却不忍心放他离开，“你既然说不会负我，那又为何要离去！”

“因为你活着，便是我全部的希望。”

慕容烨走了，身影渐行渐远，方侬瘫坐在地上，强忍着不回头，面前所有军士都抬头神色肃穆的送别慕容烨，只有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听着那坚定的脚步声逐渐消失，直到彻底堙没在了悠长的宫道之末。

至于慕容旭究竟最后如何处理了面前的军队，方侬无从得知，她只是知道自己从空洞迷茫中回过神来时，她依旧坐在宫门之前，凉风袭过，四下寂静，剩下满眼的空荡。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梅花钗，起码它在，她也安心了许多。

“我送你回府！”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方侬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中，身心瞬间凉了半截，才觉得自己活过来，又再一次残忍的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方侬垂下了手，才终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不属于她的外衣，那是慕容旭的，光是从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味道她就该知道在，只是方侬看了一眼，却没有褪下，慕容烨用性命换回她的平安，她怎么能不好好的对自己。

她慢慢的站起来了，因为长时间的麻木，有些不甚灵活，勉强的站立，平静的看着慕容旭和他身后入夜却久久未合上的宫门，莫名的笑了。

“皇上不该好好保重龙体吗？要是受了风寒，伤了龙体，还未登基怕就要退位了。”方侬不动声色的讥讽道，她已经伤心够了，慕容烨还没有死，但凡他还有一丝活着的希望，她就不会放弃，而现在的她也已经想到了唯一能够帮她的人。

方侬没有甩掉他的外衣，对慕容旭来说已经受宠若惊，但是她的一席话也让一切都回到了原地，“我们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虽无名分，但是既然你能拿我威胁慕容烨，不也间接的承认了我王妃的身份吗？你抓了他，让我落得千古骂名，难不成阿侬还要感谢皇上？”方侬讽刺道，尤其讲到皇帝二字，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朕看谁敢！”

方侬没有理会慕容旭，只是看着宫内，麻木自顾的说道，“想必父亲已经回府了，阿侬暂时不想回去面对他的得意洋洋的说教，如果皇上不介意，阿侬想在宫中暂住几日，完不成先皇遗愿，起码送先皇最后一程。”

方侬肯留在宫中，慕容旭自然求之不得，“好，朕赐你令牌，你若是想回去就随时回去，你若是要进宫，也随时可以进宫。”

“不必了！”方侬一口拒绝，比平日的她要来的更加的冷静，“这宫里，我想出去，没人会拦我，而我出去了，也永远不会想回来。”

慕容旭什么都没有反驳，一切都顺着她，“那朕替你安排住所！”

“皇上不介意的话，阿侬想去丽妃娘娘宫中。”方侬一口一个皇上，远远的隔离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这宫中她与丽妃交好，去她宫中合情合理，何况丽妃是最后见到皇帝的人，以方侬的性子想去问清楚也很正常。

只是这些都不是方侬所考虑的，木已成舟，她何必追究，她唯一考虑的是，丽妃的寝殿是离慕容旭所居住的皇子所最近的地方，而那里暂住的云国三皇子楚天霁是她现在唯一能寻求的帮助。

“好，朕派人送你过去。”或许是出于补偿，慕容旭根本不会拒绝方侬的任何要求。

“多谢皇上，如果可以，就不必派人监视了，这宫里已经是你的天下了，还怕让我能闹出什么事来吗？”方侬说罢，径直的回宫，她的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缓慢，也极为小心，细细的揣摩着现在宫中兵防，她会让慕容旭知道，对她的每一步的放松，最终都将成为他自己最致命的伤害。

夜已深

丽妃的宫中早已清静，白色的帷幔素花覆盖了每宫每殿，诵经的声音也若有似无的飘荡着，里外都燃着的长明灯，算是唯一的一点生气了。方侬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入门，却不甚清晰的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长明灯下对着她宛然一笑，他的身上如有彩光闪烁，耀眼而又柔和，映衬着那张完美无缺的面庞，让人心安，只是这人影在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

那分明就是楚天霁！

方侬愣了半晌，差点忍不住的叫出声，她跑上前，再细看空荡荡的门帷周围，哪里还有人？而这也确实是丽妃的寝宫，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