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废墟中的男子艰难地睁开眼睛，那被熏黑的俊颜有着震惊和激动，不敢相信般，抬高左手，去抓住眼前女子的气息，那样熟悉的声音，那样的称呼，是不是错觉，还是已经快要死了，所以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意，那原本慢慢抬高的手一点点收回，却一下子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住，“爹……”上官离对着他的耳朵，在他的耳畔大声地喊着，“爹，爹，爹，爹……”

一声一声，带着迟来的幸福，洋溢在上官廷耳边，他颤抖地伸出手，抚上上官离的脸庞，真实，好真实的感觉，可是他怎么感觉自己像在梦中。

“离儿，爹在做梦吗？”手抚上上官离的眉心。为何梦境如此真实，如果真的是梦，可以一辈子不要醒来吗？

“不，不是梦，爹，这是真的，不行，你看……“上官离的手慌张地一把抓住上官廷的手拍了自己一巴掌，可是，上官廷的身体很虚弱，根本没有力气，但是，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境。

“离儿，爹终于在有生之年等到了，等到了你叫我这一声‘爹’”艰难地一笑，嘴角不断滑落的血丝却触目惊心，“我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不要，爹，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离儿不会让你死的……”眼神沉痛地望着在自己眼前的上官廷，鲜红的血终是染痛了她的心。

“爹，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有澈在，有澈在……”喃喃地自语，突然起身，对着缭绕的烟雾大喊，“澈，澈，你在哪儿啊？”席卷而来的浓烟终是呛了她的鼻，逼得她不能再喊叫。

“离儿，我在这。”澈突然从上官离的后面无声无息地走出。

一看到他，上官离原本黯淡的眼眸一下子有了希望，“澈，快救我爹，你快救他，我知道你一定能救他的！”眼中的无助和软弱一下子流露出来。

“伯父，您先吃下这个！”很快地，澈从袖口中拿出精致的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绿色的药丸给上官廷服下。

“爹，这是‘宝花雨露丸’，这药能起死回生，吃了这个，您一定会好起来……”其实上官离自己心里很清楚，要澈用‘宝花雨露丸’来救，上官廷的伤势早已接近回天乏术了，可是，她不相信，心里真的不相信，难道上天真的这么残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在心中完完全全放下对上官廷的仇恨，却也在这个时候夺去他的生命，要她遗恨终身吗？

“离儿，你不要再说了，爹自己明白自己的伤势，纵使这药是仙药，也只能让我这条贱命苟延残喘而已……”上官廷嘴角的血渍愈来愈鲜艳，伤得究竟是谁的心？

“不会的，不会的，爹，有澈在，您一定不会有事的，只要您答应离儿，这次您能好好地活下来，离儿以后一定会乖乖地，陪伴在爹的身旁，尽到自己做女儿的责任，您让离儿做什么，离儿就做什么，好吗？”眼里的泪，忍不住，一滴一滴，滴落在上官廷的手心里，滚烫，滚烫……

“离儿，爹也想啊，可是，爹等不到了，也看不到离儿出嫁的那天了……”嘴角满是心疼和无奈。

“不，爹，你不要乱想，你要相信澈的医术啊，他可是‘琉璃仙境’的谷主啊，他一定能起死回生的！”心痛的泪从眼中不断滚落，渐渐哭碎了一颗颗的心，“澈，你告诉爹啊，你告诉他，你一定能救活他的，你说啊，你说啊！”一把拉起澈的衣领，哭得不知所措，只为停留住上官廷的生命。

可澈却铁青着脸，不开口。

“离儿，好了，不要在为难澈儿了，让爹在临死之前好好看离儿一眼，好吗？”

眼前的女儿，早已长大，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如她一般的美丽。柳儿，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我们的女儿长大了，跟你当年简直如出一辙哪？你看到了吗？

六岁的时候，她离家出走，三天后，一个耀眼如星辰般的孩子带她回到上官府，一脸霸气地说，“伯父，离儿，我带走了！”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少年，叫澈，竟是“琉璃仙境”的谷主。

每年离儿都会在柳儿忌日的那个月回来小住片刻，一年又一年，离儿渐渐长大，他知道，每次柳儿的忌日，离儿还是会哭，会一个人在柳儿的墓前哭，但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不敢上前，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安慰！

只是，离儿变得越来越冷漠，看向他的眼中，那恨意夜愈加浓烈……

他记得，十五岁及笄那天，在柳儿的牌位前，离儿一脸杀气得站在他面前，拿着冰冷的剑直指他的喉咙，一脸恨意，“上官廷，他日，我一定要将你手刃剑下，为我死去的娘亲报仇……”

血流不止地，也还有他的心啊……

“离儿，你长大了，爹很欣慰……”慈父欣慰地展露笑颜，“澈儿，我很庆幸，当年你是你带走了离儿，这么些年，伯父很感谢你！”又把目光放回上官离身上，却把澈的手抓起放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接着将上官离的手也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之中，目光落在两个人的身上，“离儿，今天就让爹擅自做主，将你下嫁给澈儿，好吗？”血丝不断，又开始冒出。

这一次，上官离默不作声。

“澈儿，这么多年，伯父明白，你对离儿的感情，今晚，我就把离儿的一生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待离儿，知道吗？”说着，将两人的手紧紧地放在一起，两人的手牵住了两人的一生。

“伯父，……”澈话出口，上官廷轻轻地摇了摇头，澈急忙改口，“岳父，澈儿向你保证，我会真心对待离儿一生一世，这一生，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离儿在受到一丁点的委屈，我会呵护离儿一辈子，许她一辈子的幸福！”将左手放在胸口，对着上天发誓，我会一辈子对离儿对离儿好的！

“离儿，你同意吗？”上官廷转过头来，征询上官离的意见，满脸期待。

“恩！”终是点了点头，伸手拭去上官廷嘴角那似流不尽的血渍，“爹，离儿同意，离儿同意，那爹能不能也答应离儿，要活下去，不要离开我！”

“太……太迟了，离儿，原谅……爹，爹……不能……再陪你，爹要……先走……一步了，今晚，足矣……让……爹……此生无……无憾……”

“离儿，爹……累了……爹想去……陪你……娘亲了……”

怀中紧握的手终是放开了，即便他还有太多的不舍，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口中唤着他一生最爱的人，“柳儿……”

“澈，救爹，你救救爹，求你救救爹，救救他，救救他……”口中无措着，拼命撕扯着澈的衣服，可是怀中人的温度还是一点点流失……

“离儿，离儿，离儿……”紧紧地将哭泣的女子拥入怀里，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拥紧眼前这个女子，让她在他怀里发泄，安抚她现在四分五裂的内心……

紧紧抱着怀中渐渐冰冷的躯体，泪，终于在刺骨的冰冷中止住了……

“澈，爹他是怎么死的？”怀中的女子突然抬头，对着澈发问，眼神里已经满是恨意。

爹，离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岳父的身上有多处烧伤，多处剑伤，而真正使岳父丧命的是那些涂抹在剑上面的毒药，名为‘重天’。”很快地检查伤口，澈一脸悲痛地道。

不知为何，听见“岳父”一词从澈口中说出，上官离的心中觉得终究还是有一丝牵强。

“重天”，宫廷第一毒药，毒发似万虫蚀咬，痛不欲生，且此毒药只要半个时辰便能渗入五脏六腑，只要过了半个时辰，就回天乏术。

究竟是哪位宫中之人，竟如此狠毒？

“岳父可曾与宫中的人结怨？”

“不，这不可能！”上官离一口否决。

“那离儿在宫中这段时间是否得罪了某些宫中的人？”澈试探性地问道。

荷妃？！不对！德妃？！也不可能！难道是他，不，不可能的，就算他再狠，爹很早就辞官回乡了，怎么可能碍到他？拼命地甩头，企图将这个想法甩出自己的脑海。

“让我再想想！”上官离起身，向四周慢慢走去，脑海里拼命回忆，回忆着她认识的一张张面孔，“啊……”突然地惊叫，澈急速地上前，“原来是腕到脚了，离儿，你怎么这样不小心？”拦腰将她抱起，抱回火势较弱的原位。

“澈，你停一下！”怀中的女子突然出声，澈不知她因何事，但还是停下了。

只见上官离俯身，从黑漆漆的地上捡起什么东西，捡起时，看它正正方方的，应该是一个令牌之类，现在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废渣，乌黑一片，看不真切。

上官离将这东西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废渣很快飞走，露出了它原来的面目，这是一枚黄色的令牌，此时的它，吹去灰烬，重新散发着绚丽的光亮，只是些微溅撒着一些鲜血，大大地镌刻着一个“夜”字，握着它的手，越握越紧，指甲深深嵌进令牌之中，甚至嵌出了血丝，娇媚的唇瓣已经颤抖着失去所有的血色。

巨大的讽刺的“夜”字如影随形，这个令牌，她在旋的身上见过，是雪朝皇帝的暗影的专属令牌。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夜楚殇。

夜楚殇，我上官离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伤我遍体鳞伤，你还不满足，为什么还要血洗上官堡，下毒害死我爹，我上官家世世代代效忠皇族，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吗？

“夜楚殇，我上官离从即日起与你不共戴天！”

“啊……。”

“啊……。”

一颗心冷得刺痛无比……

火光之中，澈的眸中有着不可明的光芒，不断流转……

两道身影从火海里跃出，身后，建筑坍塌处处……

狂吼的火焰，如叫嚣着冲出牢笼的野兽，无情地吞噬了一切，所有的一切一切全部毁灭在一片茫茫火焰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