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乐含泪摇头,握住项子鱼的手叫道:“姐姐……”
项子鱼微微而笑,温言道:“嫣儿是我们的女儿,我们都是她最亲的娘。”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张嫣仍是脸色苍白的闭着眼,项子鱼手指轻轻的抚上她削瘦的脸颊,很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生怕弄疼了她。
连日的不眠不休,让项子鱼身心疲惫,轻握着张嫣的手倍感安心,伴随着青灯摇摆,她恍惚的进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那双紧阖的眼倏地一睁,直剌剌的盯着上方,额头上渗出涔涔汗水,黏黏的浸湿整个面庞,原本散乱的长发也缕缕粘住双鬓。
“啊!”一声尖叫,张嫣双手急急在空中乱抓,似乎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她呼吸急促,扯裂了脸上的伤口,饶是疼得泪水涟涟,可她根本分不清这疼痛到底是来自哪里。此刻,胸口灼痛,似万箭穿心,小腹位置也似乎有涓涓鲜血正顺双腿流下,她惊呼起来:“孩子!我的孩子!”
被张嫣惊叫声募然吵醒,项子鱼慌乱揽臂一收,紧紧将张嫣拥在怀里,那副痛不抑制的样子让项子鱼的心揪痛不已。突然臂上一痛,竟被张嫣张嘴咬了个正着,脸上也被她疯狂抓出几条血痕,血珠儿混着冰冷的泪水不断往下掉。
听见响动的项羽和刘乐慌乱披着外衣进来,眼见张嫣在项子鱼怀里挣扎哭叫,刘乐按耐不住想要上前,被项羽拉住阻止,对她微微摇头道:“我们走吧……”
刘乐不想项羽会这样说,不由回头看他一眼,微一发怔顿时明了,是啊,眼下嫣儿最最需要的是亲生母亲在身边,子鱼姐姐也不需要任何的帮助和安慰,和嫣儿独处才最是需要的。拢了拢外衣收回迈出的脚转身了无声息的离去。
门被轻轻合上。
项子鱼抱住张嫣的的十指用力地蜷曲起来,此刻张嫣已无力挣扎,全身微微发颤着不自觉的搂紧了她的脖子,口齿不清的喃喃道:“怕……我怕……”
项子鱼身子微微一震,眼眶发热,放柔了声音,低低的,无比怜惜的哄道:“嫣儿不怕,有娘在,娘在这里。”
张嫣意识混沌,不住呓语,朦胧中被一种似曾相似的亲近感团团包围,那种力量就像是母亲的大手抚摸着她,渐渐感到安定温暖,梦魇的可怖无形被压住,狂乱害怕的心随着后背那一下一下的轻柔安抚平定下来,梦中,她宛若成了一个咿呀叫语的婴孩,那好听的摇篮曲徘徊于耳,旋律轻柔甜美,百听不厌……
轻轻将睡着的张嫣整个儿抱进怀里,项子鱼心头说不出的酸楚难过,从生下她便不曾见过她一次,更别说抱过了。时隔多年,这是第一次抱着自己的孩子,那样小心翼翼,只当是襁褓婴儿般呵护。
思念念,露涟涟,梦中呢喃笑嫣然,愁不思眠,千里婵娟。
夜无眠,梦辗转,只把相思锁梦里,念前尘事,寄语闲词。
嗯啦啦啦啦啦……
思悠悠,念悠悠,淡入夜风汉未央,寸寸柔肠,盈盈粉泪。
朝也思,暮也思,百转衷肠忆女痴,念嫣嫣不知。
登上高楼,倚着窗儿,眺望中天寒月,问归期,盼归期,何时待到嫣归期……何时待到嫣归期……”
项子鱼以为自己会忘了这个曲子,她甚至都没有唱给项念听过,想不到抱着张嫣竟不知不觉唱了出来。夜阑珊,轻柔的月光撩拨着谁的心事?又搁浅着谁的缚梦?
十日很快就过去了,张嫣早已转醒,可木无表情形如人偶,对所有人均是视而不见。就连精灵古怪的项念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亦不能让张嫣嘴角扯动一丝,只能气恼的整日撑着下巴盯着张嫣研究。
“孟琮常常喜欢带着浣珠出席各种场合,且总会让浣珠出来演奏,后来浣珠的声名更加广泛被人传播,最后传到了县令钱冒的耳朵里。
听大叔说完,项子鱼心上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嫌恶之意,想不到这样美丽的地方竟然也会发生如此龌蹉之事,想到此,忍不住微微变色,她眉毛一挑道:“这钱县令极度嚣张猖狂,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他?”说完又“呸”了一声。
大叔摇头叹息道:“他可是当今太后身边的红人审食其的隔房表弟来着,谁敢阻他啊?唉,”那孟琮的妻妾们哭号一片,个个儿被吓得是花容失色,围着孟琮颤抖成一片。
钱县令看着浣珠睥睨嗤笑,突然拉起浣珠纤细的胳膊,他指着孟琮笑着问到:“怎么样?想好了吗?”
被钱县令突然一扯,浣珠不禁浑身一抖,垂低视线而笑:“浣珠何德何能,竟能让钱大人您如此卑鄙无耻的厚爱我?”声音很轻,却字字咬得分明,在场的人无不更加怜惜和佩服这个出自**的女子。
钱县令听完,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含笑凝视浣珠,声音却异常低沉冰冷:“能做我第二十九房小妾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偏偏你一个**贱妾不识好歹,谁不知你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万人尝的货色,还有脸在众人面前装清高,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忽听一直沉默不语的孟琮说道:“前几日钱冒来要你,我没有将你送给他,所以他才会报复和抢夺,现在,我仍然不会将你送给他,因为爱你,我不会害了你,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我将你的卖身契藏在了一个地方,你那样聪明,必定能找到,拿上它远走高飞,别再回来。”
浣珠静静注目于孟琮,微含了一缕浅笑:“浣珠这一生,就在那一夕之间定了。有夫君如此待我之心,浣珠再无任何遗憾,命运由天不由我,我的命,我认了。这世间如此凉薄,这人心如此冷漠,到哪儿去寻一个,把我真正搁在手心里头呵护的男人?”
浣珠缓缓走上门牌楼,回身对孟琮说道:“夫君自己珍重,浣珠走了,来生必会报答知遇之恩!”说完便纵身跳下门楼。平时妒忌浣珠的那些妻妾们,见浣珠有如此的义节无不震撼落泪。而孟琮则不顾一切地扑向浣珠,捧着她鲜血淋漓的脸,惶恐的大叫:“浣珠……浣珠……”喊声逐渐低了下去,只是定定的望着浣珠,眼神凄楚哀伤。
浣珠痛楚难当的微睁开双眼,缓缓抬起胳膊想要抚上孟琮的脸:“浣珠其实活与不活,又有什么区别呢?活在夫君心中便是最……”
蓦地,那只还未触及孟琮的手在他眼前猝然坠落,皓腕上莹白玉镯啪嗒一声碎成两段,孟琮的心仿佛一霎那也裂成两瓣,生不如死,兀自紧紧抱着浣珠尸身嚎啕不止。
项子鱼脑子里嗡地一声,一股热血刹那涌上头颅。眼圈略有发红,双手紧握成拳,脸色青白交替,想也不想迳直冲了过去。
钱县令一边骂骂咧咧浣珠不识抬举云云,一边冷眼看着孟琮抱着浣珠的尸身痛哭不已。
项子鱼已愤然抄起腰间一柄鸳鸯刀,快得让周围衙役防不胜防,一刀狠狠的挥向钱县令,众人均是吃了一惊,不想竟会有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当场行刺朝廷命官,况且是这个嚣张跋扈惯了的钱县令,在吃惊中都不免暗暗拍掌叫好,心中大快的同时却又因为看到项子鱼乃是一介女流之辈,情不自禁地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