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国的第十代皇帝。西楼黯。
那一年,我多少岁?大概是十八岁吧,父王为保江山御架亲征。那一战,是我们迟国最为惨烈的一战,虽胜犹败。迟国的圣上,我的父王在最后一次的伏击战中中箭身亡。幸好,有了参赞柳默压住了阵角,以一文将之身合众将之力大败敌军。只是,我的父王却是再也睁不开了眼。
——柳默,便是后来官至一品权倾朝野的左相,柳氏淑妃的爹爹。
回国后,举国大乱。父王有三子,我,大皇兄,二皇兄。大皇兄与二皇兄为帝位而掀起了一场祸乱全国的内战。这场斗争,持续了一年。一年期间,迟国的百姓流离失所。这一年中,迟国是国不成国,家不是家。而我,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局面,更多的只是心痛。
这个迟国,是我父王一生的心血,怎么可以被我的皇兄们糟蹋成这个样子?
对于帝位,我是真的毫不上心。父王在世时,我的天空中只有琴棋诗书画。我想像中的生活一直都是高山流水般的潇洒,我羡慕梅妻鹤子中林逋的隐居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山水为伴,视花草为友。
只是——我的生活在父王去世后完全被颠覆了。
——没有了国,何以为家?这是当时还未位列承相时柳默送我的一句话。
当时,他不过是一个从军参赞。但是,他的才能已传遍全国。只因为,没有他,迟国那次的战斗后消失的将是全国的兵力,再加上我的父王,迟国的下场便逃不了一个灭国的结局。回国后,也是他,眼看着我的两个哥哥们的争斗,大叹:“儒子不可教也。”
于是,在一个花暖花开的三月。他找到了正处在花草中提取草药的我,他说,迟国是亡是兴,在我一念之间。而我,我永远记得他当时的眼神,是那样的悲哀,那样的伤痛。一袭青色的衣衫,就那样单薄的立在夕阳下,就那样静静的立着,忽然的,我发觉我竟然拒绝不了他。拒绝不了那种自心底深处涌起的悲哀眼神。
原来,我还是不能走出这个帝王家。他说,这是我身为皇子的责任。在这个人面前,我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在我的二个皇兄斗的翻天覆地时,我在柳默的运帷围幄下,整朝刚,肃军纪,招兵买马等一系列的改善。等我的两个哥哥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形式大变,迟国,已经是我的天下。
这其中的艰辛,一路的风雨,柳默一直陪我走了下来。其间的辛苦与劳碌自是不必说,大臣们的诸多刁难,甚至是开始时小太监们的看不起,都是他一同被我走过。终于,朝堂稳定了,迟国保住了。只是,我当初的梦想却也是越来越远了……
后来,我改国号为乾元。拜柳默为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加封他的女儿柳绯音为淑妃。荣极一时,宠极一时。在我的印象中,给予柳家这样的荣华富贵是必然的。没有当初的柳默,哪来现今的迟国?只是,我忘记了人性本贪之说。
什么时侯开始,左相的权势已开始左右了整个朝堂?或许,是从春儿出生之日起就已经注定了吧。
西楼春,是我的二儿子,柳氏淑妃所出。也或许,是女人的嫉妒吧?柳氏在后宫中开始了勾心斗角,用尽心思的想扳倒皇后,想让我废掉太子改立春儿。局势越来越动荡,只是,我怎会甘心让她们得逞?
皇后,箫紫晴。要知道,那个迟国琴棋诗书画一绝的女子,那个才情不让须眉的女子,是我这一生梦想的延续啊。我绝不会任她们毁了我的再一个梦想,于是,我将晴儿以莫须有的罪名禁步在坤宁宫以期用这样的方式保她周全。我以天生异象为名,亲封了凤家那个初生的小丫头为太子妃。我知道,以左相如今的势力,也只有凤字军能够与之一抗。只是,令我内疚的是,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便被我算计了进来。但是,为了迟国不致于易主,为了太子——我与晴儿的儿子,我只得是如此。
只是,我最终的努力还是未能保得了晴儿。那个绝世风华的女子。在一个秋风自起的晚上,永远的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皇宫。立在坤宁宫的门前,当那个六岁多的小女孩用着一种蔑视的口气淡然看向我,向我辞行,问我人成各,今非昨时,我便知道——这一步棋,我真的走对了,封她为妃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我保住了迟国的百年江山,保住了我与晴儿的孩子。
人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是的,我是迟国的君王,我无情。但我真的也是一个凡人。我也有情有欲呵。晴儿,为了这个迟国,我父王战死。我的两个皇兄被我生禁一生。看着悲痛欲绝的哭倒在你的灵前的那个十岁孩童,我的心宛若刀割般的痛,涌起的是无尽的无奈。是我害死了你呵。我的晴儿。我知道月儿恨我不能护你周全,只是,他又怎能明了我对左相一家左右不得的心思?
大风卷木,林木为催。百岁如流,富贵如灰。多少的风花雪月转眼成空,多少的恩怨纠缠至死方休。无论你怎样的富贵繁华,贵极人前,而今看来,也不过是一抹残阳迎晚照,半坯黄土掩风流罢了。
晴儿,自古皆是为君难。苍生至众,莫不为天子以一身临其上,生而养育,无不引领而望。这一世,为了迟国,为了百姓,我只能,也终究是眼睁睁的牺牲了你。
但是——如果有来生,下一世,我一定会紧紧的牵住你的手,再也不要你有苦,再也不要有别人,再也不做这皇帝。
只有——你与我。
——晴儿,你等我。下一世,让我来寻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