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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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月华殿。

还未出门,一股低迷的情绪悠悠扬扬的在风中传送着。哀伤,席卷了整个皇宫的上空。

月华殿亦是沉浸在了一片静默中。紫莲前来为我梳冼,一色的素衣,就连平日繁琐的头饰都只用了简单的一支素簪来替。

紫莲平日里专门服侍太子的起居,是太子最为看重的人。我任由她帮我随意的打理着起居一切并未出声,低头思量着如何引起她的话题也好清楚太子的去向。

半柱香的时间:“紫莲姐姐,太子哥哥呢?”

未语先泣。眼圈已经红了大半,低低的泣声伴随着:“若惜小姐,太子一大早就出去了呢。今天一早圣上派人传来信息,说是……说是……箫皇后过逝了。”

“箫皇后过逝?”我佯异。

“是的,圣上传言,皇后生而贤淑,久病无治,于清早寅时三刻崩逝。太子一早就赶过去了。”

是时,乾元十六年秋。迟第十代皇后崩。生平余一子,即当今太子西楼月,年始十岁有余。

据说,箫皇后身后事极是风光荣宠。依圣上旨意,以迟国皇后最高规格葬,陵置:东西五十步,南北六十步,仅附于圣陵。谥号曰圣慈纯孝皇后,死后灵供太庙,享永世贡奉。这是箫皇后的身后荣宠。只是,这些便是那个芳华绝世的女子所要的吗?

一时间时间又静止了下来。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那股无奈的感觉压的我悸悸无言。

那个有着清谷幽兰般的馨香姿容绝代的女子,就这样的去了?

一去,再也不回了?

她就当真这么的生,无可恋。死,无可惧?

——不是的。

我知道。她有着太多的不甘。太多的不愿。

——但是,又能如何?

面对着本就是一场政治牺牲下的婚姻,一开始也就注定了她便是这一场政治结合的牺牲品,注定的棋子。只是,如果说,她是棋子,那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她有她的不甘。而西楼黯呢?

——他,是否也有属于他自己的不愿?

寂寞宫墙锁春秋,最是无情帝王家。

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不是他无情,不是他冷酷,而是他……有他逼不得已的理由啊。

如今的迟国,柳氏一家权倾朝野,而婉淑妃……又荣冠后宫。说起来,也是自己的错,一时不查,竟然便婉淑妃的清纯温柔所蒙蔽,待得发觉有所防时,后宫已是风雨摇摇。不得已,只得假借皇后失德禁足坤宁宫,假意恩宠婉淑妃,以稳左相一族的一时之机。

——但是,晴儿……这一切,本王从来,从来都不想的啊。而今看,你如此匆忙的死讯,纵使我知道定是另有乾坤,又能如何啊?自古为君难呵。晴儿。苍生至众,莫不这天子以一身临其上,生养抚育,无不引领而望。为了迟国,为了百姓,我只能是,也终究还是眼睁睁牺牲了……你。

大风卷水,林木为摧。百岁如流,富贵冷灰。多少的风花雪月转眼成空,多少的恩恩怨怨至死方休。无论你生前怎样的荣华富贵,怎样的贵极人前,而今看来,也不过便是一抹残阳映平生,半坯黄土掩风流罢了。

心口的悸痛愈加的强烈了起来。我暗叹,婉淑妃,如果你的目标是皇位,那么,

——下一步,便该是我们凤府了么?只是,你千万别让我失望才行呢。

风起潇潇。看着西楼黯那一抹悲痛欲裂却又只得人前咽泪的模样,他便那样立在风中,刚益如刀削的脸上满是痛楚,一袭素帛盈立,给人一种以遗世而独立的感觉。我想,他那眉间,那一种纠结入心的痛我是明了的。这样的一种感同身受,让我对这个一国的君王怀着几种交织不清的情绪。

自古有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怜他的无奈,恨的却也是他的无奈。即然无法保全,那么,何来当初的召幸?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呵。人,总是要在失去时才知道后悔。

——这会,他可也在后悔?后悔未能保全这样一个如兰般清幽绝世的女子?

只是,这些话我不可以说出口,说出口,便是一个大不敬。这样的后果,我不想。看了太多宫史连续剧的结果便是,我知道了更多保全自己的方法。有些时侯不是人本身勾心斗角,非是人生而喜欢专权弄术,有道是,

——形式逼人,只得如此。

一如当今的我。我咬牙,婉淑妃,如果你的下一步真的便是凤府,是太子,是皇位。那么,

——婉淑妃,你就全力施为吧。我们凤府接招就是。对于权势,我不在意。但是,我有我所保护的人。我的存在我们凤府的存在现在对你已经构成了莫大的威胁了吧,轻笑一声,你现在应该已经迫不及待的除我而代之了吧?

终究,还是不能脱得了这场风雨。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箫皇后,但愿我能够得全你遗愿。你放心,事到不可挽回时,我宁愿让太子丢了那个皇位,也必会保得他一身周全,现在,我,以我们凤府的名义保他一生安平。我想,这也应该是你,一个母亲所最想看到的吧。

太子,那个可怜的孩子。如今又应该在哪里呢?恐怕,已经悲恸欲绝的哭倒在了箫皇后的棂前了吧。担忧的起身想去看看他,只是看到了又能怎样呢?还不如让他发泄一通,就哭上这一场吧。以后的他,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的风雨呢。但愿,西楼黯能够是那颗为他挡风遮雨的大树。

一直到了下午,整理清了头绪,我唤来碧荷收拾行李,宫里太乱,而我,要保持十二分的精神,我要以不便应万便。小丫头到是懂事,一语不发的把行礼整理好并且让紫莲备了软轿。

临行前,我前去辞行。小太监领路,我又一次的来到了箫皇后生前居住的地方——坤宁宫。宫内,秋风自起。半杆残阳锁青秋,残花飘落满阶台。只是,任那萧条的颓败却总也掩饰不了它曾经的辉煌与繁华。

往事如烟,遗忘吗?只是,能忘得了吗?

远远的,我便看到西楼黯那一抹孤独的身影,便那样直直的立在了坤宁宫的正门前。顾影凭吊,只是——何必呢?

人都死了,又有什么用?我冷笑,伤人伤己罢了。

人成各,今非昨。前世今生,阴阳相隔。

——何必呢。

西楼黯。你即已有了选择,便知会有现下的结果。那么,你便应当坚定不移的按照你的所选走下去。希望,你心里的伤不会太久,我知道你做为国君的难处,但不代表我会同情你。

半柱香的工夫,我立在西楼黯的身后未出声。

“惜儿,她走了。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声音里的有的是那身为帝王所不曾有过脆弱。眉眼一弯,心底莫名的浮起一丝不安,西楼黯,你可千万莫要忘记你所付出的心血才成。

“若惜见过圣上。”

依礼参见,眉眼不曾抬起,终究还是不想多看一眼这个人。只是,

——作为帝王,他,应该是成功的吧。

“圣上,若惜想家了。”

我知道有些事越是遮掩越是难辫,更何况我面对的还是这个国家掌管天下生死的皇帝?所以我宁愿选择最简单明了。一句足益。有些事情,有些意,他知,我知。心明即可。多说无益。

果然——

“若惜,你,就无话可问?”

“我问,圣上会说吗?”

又是一阵的沉默:“若惜只是一介孩童,得蒙圣恩御封后位,若惜,感恩。”

是的,我感恩。但是——西楼黯,我并不领情。

一声长叹随风飘起:“若惜,你终究还是在怪本王。”

“圣上多心了,若惜说过,若惜感恩。”

“罢了,出来几日你也该回去了。”转身唤来执事太监:“送若惜小姐回凤大将军府。”

“人成各,今非昨。圣上,您……”后面的那半句自动省略在风中。

您,可曾后悔这样对待箫皇后?您,可曾真心的怜惜那个十岁失怙的孩子?

——还是,终其一生,您的心里只有您的锦绣江山,臣民百姓?

后面的话,终于忍住,涌到舌尖而咽。这些,只能是在心里一遍遍的暗叹着。而后,让它付于风中。不能说,不可说。

与来时的喧哗自是不能相比,皇宫内院被抛到了九宵外,渐行渐远……

终于远远离了皇宫。凤府到皇宫的距离不是很远,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窝在车内的我却是觉得似乎走了千年般的路程。车行一半,频频拉了车帘往外看。

“——小姐,您?”

“碧荷,这路,怎么如此曲折?还有这车,怎的行的凭的颠簸?”

碧荷眨着眼睛往外看:“小姐,您眼花了吧?这车,可是稳稳而行呢。”

是啊,车,稳稳而行。不稳的,

——只是,人心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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