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对面那略含几许调侃的眼神,直顾向着对方狠狠的瞪去。连身上的湿衣都忘记了。
——那个该死的人。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咬牙再咬牙,恨不得令此人立即消失在此地。倘若,眼神能够杀人,那么,对面的人不知死多少次了。
“小姐,您的衣服。”秋桐顾不得外人在场,悄悄晃了我的衣角提醒着。
对啊,我的衣服。我在心中再一次的诅咒起对面之人,遇到他,好像就是自己的倒霉时侯。只是,身上阵阵的冷凉提醒着自己不宜多计较什么。
——想到此,“你等我。”
被秋桐一晃,顿时记起自己犹是一身的湿衣,脚尖一点,两步跑回房中将门紧紧的拴了起来。
身后,院外,传来一阵丝毫不计形象的哈哈大笑,以及秋桐的大声埋怨:“你这人真可恶,别待在我们马车边上。”
“哈哈哈……”还之的,便是这么的一长串的笑声,可恶的人。
换了一身月牙白长衫,将满头青丝束起,长袖一甩,我闲闲的走出房子。好生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自我感觉良好中。
“夫君,我们走吧。别理那个讨厌的人。”
言罢,秋桐一拉我,紧依着我偎了上来,顺势,还白了那个所谓的讨厌鬼一眼。被秋桐紧拉着走向马车的我,抿嘴一笑,这个样子的我们,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我们是那么相爱的一对。只是,在看到立在不远处的那个可恶的家伙时,嘴角的笑终于扯下,再也拉不起来。
——那个家伙,他的眼中明显的便是含着讽刺嘛。
也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两个女子这样一番作势,任他是谁看在眼里自然是觉得好笑了。
然而,看他满眼带笑嘴角勾起的样子,仍是越看越生气,可恶。再瞪一眼,终于被秋桐拉上了马车,狠狠的将车帘一放,放车厢背后一靠,终于不用再看到那个讨厌的家伙了。
“小姐,那个人……”
秋桐望着我长舒一口气的神情担忧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个人,我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呃?”我扬眉。
稍一沉吟,秋桐忧心重重的道,“他的一言一行,好似是针对小姐您的……”另外,自己在刚才靠近他时,竟然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飘来。这句话,秋桐思量再三,终是没说出口。
“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吧。”我一低头,给了秋桐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江湖,这就是江湖啊。
江湖自有江湖的规则,现在的我与秋桐,身在江湖,老实说起来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自保能力,有些事有些人还是避开的好些。唯一能做的,便是随心随已的做自己,做一个真正的闲人。
渐行渐远,所有的烦闷皆被抛之脑后。
我与秋桐不紧不慢的赶着路,顺便的打听一些奇人怪事,与之前生活相较,倒也不算枯燥。
这一日,车行马住,停在了笑柳客栈。笑柳,人俏若柳。
望着客栈前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我有些发怔:这字体——恁的熟悉?
这几个字,到底,是谁写的?怎么越看越熟悉却越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我正在苦思冥想时,一旁落坐客人的悄然低语提醒了我,是了,我一陈的恍然大悟,是了,这字体——绝对的是先皇西楼黯写来的。西楼黯,可能吗?还是个真的在此造就了一段风流佳话?然而,作为一个帝王,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据说,这笑柳二字是先圣所赐哎,你们说,这可能吗?”
“有何不可能的?你们看那笑柳姑娘那般的漂亮,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的。几个字算得什么。”
“是啊是啊,想当初,这笑柳可是咱们这方圆百里的一枝花……”
“听说,那皇帝也不错啊,要不然,这笑柳姑娘也不会终身不嫁了。人家是看不上眼我们这些粗人呵。”
“粗人,粗人怎么了?我可是时时想着把笑柳娶到家的……”
一皱眉,这些个传言。真假不说,自己今晚怎么竟然停在了这个地方?暂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单就有着他们家的丝毫的痕迹的地方我半分钟都不想待。
只是,看一眼外面,月上柳梢头,再往前赶,恐怕就要夜宿街头了吧。两个姑娘家,毕竟是不妥的。想到这,只得住了。
也罢,与秋桐对望一眼,秋桐清脆的女声已然喊道:“小二,上好的房间一间,把吃的、热水一应用俱送到房间来。马车放到外面了,明天一起结账。”
“好累,保您满意。两位楼上请。”
小二眼看生意上门,满脸是笑的跑上来打招呼,连声让着楼上请把我们二人带入了天字号房。
干净而简单的装扮,倒也别有一番风味。房中,难得的竟是浮着一丝淡淡的熏衣草香味,令人轻轻一吸间便是提神醒脑,沁人肺腑。
一连串的热水、热菜送入房中,我与秋桐用过餐,唤来小二撤下整理好,时间已是接近深夜。
“小姐,您先休息吧。我去外面转一下看看。”
“好。”
我不动声色的点头。只是,待秋桐悄无声息的将门关了后,再过得一刻钟,听得房门口没有声音了,我便悄悄的开了门去看。
——这个秋桐。
不是我疑心她,而是一路行来,她几乎每到月圆日便会去外面待上半个时辰左右。不是我容不得她偷懒,实在是我目前的身份太过于特殊,而我,不想再次改变些什么。
——今夜,又是月圆日。
终于,看着她又一次如常的走了出去。秋桐不会丝毫的轻功,对于跟踪她来说,自是手到擒来。只是,入眼后的情形却是令我半响呆呆出不了声。
几缕香,袅袅浮浮,而秋桐,正拈香而拜。
今我心惊的是,她持香的方向,正正便是那个我用了全身的力去逃离出来的地方——迟国的皇宫大院。此时的秋桐,一袭嫩黄色衣衫便被衬在那虚虚实实的烟雾中看不真切,唯独那悲痛的心情,悲伤的双眼,狠狠的,直直的撞击着我的心口正中间。
“秋桐,你,你在干什么?”
下意识的,我问出了口。却又是在害怕什么般的立即闭了口。
“小姐。您怎么来了?”
秋桐大惊,神色一变,手中的香几欲落地。神色也由初看的悲伤转为扼然、害怕与震惊。
她,在害怕。她,在害怕什么?
“秋桐,告诉我,你在做什么?那香,又是做甚用处?”我用着平静又平静的语气,却是执意的问着。
“小姐,外面风大,我们快回房间去。”
忽视着紧拉自己衣角不放的那双小手,忽视着心中那股莫名涌上来的害怕,我两眼紧盯着秋桐,又固执的问一次:“秋桐,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小姐,房里热,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头低的不能再低,蹑蹑而言道。
“秋桐。”
我厉声喝着,纤手一指,直向面前的香案而去:“秋桐,你我一路,我待你不薄。你有何不满,有何意见,甚至是想与我分道扬彪,自是大可正正当当向我说出。为的什么给别人通风又报信?”
一听这话,秋桐再也不敢说出什么,顾不得夜里风寒,扑通一下便跪倒在地:“小姐这是哪里话?待秋桐亲如姐妹,秋桐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小姐、欺瞒小姐之事?”
我冷哼一声,将香案上的烛火一把扫落,“不敢?不可能?我的好秋桐,你真的当我是傻子么?那么,这些又是什么?你每个月圆月便会做出这一番的举动,又是何解?今日,不给我说出个仔细来,明日,你也不用随我而行了。”
“小姐,小姐……”
秋桐满脸的泪满脸的灰尘,那是磕头磕的。一连串的哀求令我的心也跟着疼起来。只是,我仍是不能心软呵。这个傻丫头,我怎会不知秋桐绝对不会背判我?我怎会不知秋桐一意为我的心?只是,我若在这会心软,我便不会听到我所想到的答案。
那香,明明是祭人所用。我身在宫中随着朝拜太庙也有几次,又怎么不识?
只是,那人,祭的又是谁?方向冲着皇宫,大抵便该是宫中人。再者,秋桐自小便入了宫,宫外,也没亲人朋友可祭。加上秋桐一心一意的隐瞒,我想,这个人,绝对便会是那个皇宫中的一员。而且,和我的关系非比一般。不然,秋桐也不会一心瞒我了。
想到这,心里便是一阵的慌,皇宫中,能够让秋桐觉得我会伤心的人——
——这个人,该是谁?又能够是谁?
“秋桐,你家小姐不是傻子,自是知道这香的用途。”我一沉,不自禁的打起颤:“今天,你若是以后还想跟着我,那么,便告诉我这个人是谁。不然,我自己去查,而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小姐。您,您真的想知道?”
“是。”
“好,那么,我告诉你,是碧荷。”
这话,即轻,又重。轻的我需凝神细听,重的,却宛若千斤般的重物直压向我的胸口。将呼吸都压制住了般喘不过气来:“你,你说什么?是谁?秋桐,再说一遍。”
此时的秋桐已然没了当初的慌乱,赶忙站起了身将我发颤的身子紧紧挽住:“小姐,是碧荷。”
——小姐,是碧荷。
这声音,又稳又有力。令我再也无法躲避——碧荷,死了。
眼前一黑,只记得胸口一阵腥热,紧接着我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潜意识里,我又一次的令自己晕了过去,躲了起来。
再次醒来,身在客栈。
眼前,是秋桐忙来忙去的紧张身影。平日里满是红晕的小脸素白一片,两眼红的似兔子般,眼角还滴着水痕,很明显的该是哭到我醒的这一刻。傻丫头,我在心中暗自欣慰,我何德何能,这一路的风雨,能够有你们这两个生死姐妹陪着?
“傻丫头,别哭。”
举起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点,我弱声安慰着。
“嗯嗯。只要小姐好好的,秋桐不哭。”又哭又笑的神情,看得我也不禁笑了起来。欣慰的想着,只有她们两人,才是真心为我的吧。可是,碧荷——
想到这,神情又是一黯,秋桐自是知我心思,忙不跌的安慰着:“小姐……”
一摆手,我制住她拉下来的话,抬眼,坚定的对上她的眼:“告诉我,碧荷是怎么一回事?我临走时,明明将你们都安排好了的。以那些暗影们的能力,护你们几个该是没事的。”
碧荷死了,或许,我是为她报不了仇了,但是,我却一定要知道她的死因。我要知道,这错,到底是出在了哪里。到底是什么原因,令我的碧荷与我阴阳生死两相隔。
“小姐,”犹豫一下,看着我那满含期盼的双眸,秋桐敛下了眉眼,“小姐,碧荷是代您而死。”
——小姐,碧荷是代您而死。
就这么的一句话,晴天霹雳般在我头顶炸响,眼前金星直冒,耳中,脑海,心底,浮着的,便只剩了那句话——
小姐,碧荷是代您而死!
我死死的,直直的,看向秋桐:“说,全部给我说出来。”
——怪不得,我自醒后便不知天日。怪不得,我自醒后就觉得不对劲。怪不得,我自眼开眼后便不曾见到碧荷。
想当初,在雪山醒来后,甚至是在下得山后,都是怎么算都觉得与自己所计算的时日、地点不符。好好的算好的该呆的地方不待,偏就的跑到了一个雪山上。
——这其中,皇宫里在我失去知觉后到底又出现了什么?
——这背后,又是哪个环节失误令我的盘算出了错?
“小姐,您先喝杯茶缓缓神。”
秋桐体贴的递上一杯热茶,而我,看都不看的便全都倒入了口中:“小姐,小心烫。”
“无妨。你快点接着说。”
“是……”
随着秋桐的这一声是,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久围几个月的皇宫中,那一日的精心算计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