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待了大半个月，女孩说待得太久了真的很是讨厌医院的味道。真真假假的用意，或许周家上下都能懂得一点。

出院的时候，女孩没什么可收拾的。她还是想要穿回那身破衣出院的，可是床头已经有了两套新的衣裤摆放在了那里。

爷爷站在边上，笑笑地拿过其中的一件绿色的递给了她。

女孩起初是看了站在门外的女人和爸爸一眼，然后才怀着复杂的心情换上了那套新衣。

“爷爷，我想要去个地方才回去可以吗？”或许她还是在留恋那桥墩下面的生活。虽然清苦，却是自由而不受约束的。现在，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变得好局促好难受。

“待会爸爸和阿姨去缴清余下的欠款，爷爷和奶奶陪你一起去吧。”爷爷的点头答应，终于让她沉寂了多日的嘴角浮起一丝微微的笑意。

女孩不想去问自己的病情，她想假装不知道吧。那个女人说的不治之症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不知道的话自己就会不惧怕死亡了吧。

周家也并不宽裕，住院的这些日子怕是已经花掉了爸爸所有的积蓄，恐怕还四处地向了亲戚借了些钱。虽然她没有读过书，可那并不能代表她看不透爸爸神情的变化。

出到了医院的外面，阳光很温暖地照耀在身上。街上熙熙攘攘地拥挤着满满的人潮，她这才记起又快要过年了。

这样的氛围又让她想起了男孩。

以前，他们俩最爱在这快要进年关的氛围下出去乞讨。因为热闹的氛围会让人们变得大方很多，他们能够得到的不止是些零碎的钱财还会意外地的得到些平常不可能吃得到的好东西。

女孩一边想着，一边带领着爷爷和奶奶往人群里走着。爷爷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想要拦下一辆路边的车。

“阿遥，你的身体才刚好些。别累着了，还是坐车去吧。”奶奶有些僵硬的话响在了耳边，女孩乍听之下转过了身望向了奶奶的脸。

在她的记忆里，奶奶或许在很多时候都是有些野蛮或是不讲道理的，她不若爷爷那般总是很温和的语气和面貌。记忆里的奶奶，甚至还重重地打骂过她。

或许奶奶不太爱自己，可是一想到在医院大树下的那一幕。她又觉得，奶奶或许是疼爱自己的，她可能是不善表达她的想法罢了。

听了奶奶这一句话，女孩本想说身体已经无碍了。可是，这还是她至从遇到了家人后。奶奶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为此她不想出言打断这份迟来的暖意。

坐上车还不到十五分钟，女孩就要求下了车。因为她只是想要偷偷的靠近，再多看一眼她与男孩一起住过的地方。

走过熟悉的废弃工厂，女孩拉过爷爷和奶奶的手躲进了一旁的凹地压低了身子，这只是她下意识的害怕。后来想想男孩白天可能不在，她又浅笑了笑自己现下的所作所为。

女孩的爷爷和奶奶对于她的举动也很是不解。

最先的是爷爷发出了疑问：“阿遥，这里是不是你……”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女孩便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对爷爷指了指那不远处的矮矮桥墩。

“爷爷，那里是我住了三年多的地方，还有一个陪我一起流浪了五年的男孩！”女孩的眼顺着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她嘴边的笑意在下一秒突然僵在了唇边。

那桥墩下面黑黑的一片灰烬，哪里还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她惊讶地丢下了爷爷和奶奶大步地飞快跑了过去，眼见的就是满地的灰烬。像是有人蓄意放了一把火，烧光了这里所有的东西一样。

莫名的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的眼前仿佛就浮现了男孩在一边放火烧着这里的一切，一边还大声地骂她是骗子的模样。

他是离开了？还是换了地方？见到这一幕，女孩的心整个的都凉透了。她知道不管男孩是离开或是换了地方都好，这一地的灰烬都告诉了她，他恨她这个不争的事实。

女孩默默地流泪，蹲下身子开始在满是灰烬的地面翻找着些还没烧透的东西。或是，她更似想要找回一些她与男孩共同生活过的回忆。

见到孙女的异样，两位老人走了过来拉起一边哭泣一边在黑黑的灰尘中翻找东西的孙女：“阿遥，别找了。我们回去吧，好吗？”爷爷的话，女孩似没有听到。

她仿佛着了魔似的，双手在那灰烬里不停地摸索不停地翻找。她身上原本的新衣，眨眼之间就变得肮脏不堪。

女孩在爷爷奶奶的拉扯下，停下了一切的动作。她觉得自己想要抓住的，全都在指间溜走。不曾想要放弃的，却又偏偏强留不得。

想到泪水不再流出，她有些释怀了。自己纵然跟他在一起，又只会是他的牵绊。离去也好，况且现在自己能活到哪一天还是个未知数又怎舍得他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呢？

快要到黄昏的时候，女孩终于在心底对于过去有了小小的埋葬。她和爷爷奶奶一行三人去到了车站，坐上了回南湘镇的车次。

五年的分离，南湘镇的模样在她的脑中还是很深刻的。她在那里出生，在那个飘雪的冬日里被妈妈最后一次拥抱。这些，她都全部记得。

只是，她的心情却要比起五年前复杂得太多。

几个钟头过去了，她们一行三人回到了南湘镇下了车。女孩第一眼就发现了变化，她记忆里梦里的小镇完全改变了模样。

车站虽然还是原来那个车站，但是却要大出很多。而且惜日的旧车，全都焕然一新。

出了车站，街道两旁的景色也是她所不熟悉的。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她脚下所站的街道，还是她梦里的大块青石，这总算是让她找回了一点点家的感觉。

女孩看着奶奶走在最前面，并一路熟悉地和过往的行人打着招呼。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刚才过往的所有人都会对她投射过来很异样和好奇的目光。那些目光，让她极不自在。

她莫名的心就乱跳起来，害怕和慌乱让她想要夺路而逃。她快走了两步，牵过了爷爷的手希望能从爷爷那里得到一些安心。

爷爷回转身子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眼神鼓励。

还没走到她记忆中的家门口，一阵沸腾的人声便涌传了过来。那里好像有很多人在争执，还有着女人和小孩的哭声。

这又会是什么？女孩突然停住了脚步，不想要接近那一片人声，她不知道自己心底突来的寒潮和害怕要怎么解释。

她看到奶奶飞一般地跑了过去。

还没等到她醒过神来，就听见奶奶一声声悲戚的长吼：“翼啊，翼啊！”

她是被爷爷一把拉着飞奔过去的，拨开了人群。那一幕血腥的景象，让她害怕得尖叫了出声。

那地上躺着的是她的爸爸，满头是血地还在一边抬手挣扎。那个女人在一边低声乞求，她怀里的孩子在大声哭喊。

她看见奶奶泪流满面地抱着爸爸还在流血的头，嘴里大声地喊叫着救命。

这一切都太混乱了，没有人来解释是为什么。只是她发现了人群最里面的那一围，个个都是怒火朝天地辱骂着周家。

并连带着的，一起辱骂着她。

或许，该来的还是注定都会逃不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