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仪认定了昭禾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她怎么会承认自己是谢长莘?
莫说谢长莘坟头的草已经两尺来高了,单死而复生这一条,就够她找个道士,胡乱捏造个邪灵祸世的名头够她喝一壶的了。
昭禾不知道谢长仪心中的这些算计,只是她自己,即要扳倒谢家,就不能承认自己是谢家的人。
她神色一片坦然道:“让谢小姐失望了,家父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一届布衣,我就算说出来,你也不一定认识。”
这厢风云暗涌,那厢却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啊,贱人,我的鞋子!”
一屋子贵人小姐面面相觑,都循着声去看发生了什么热闹。
只见那发声的姑娘,头戴东珠百花簪,绫罗苏锦做长衫,腰间还束着上好的月牙缎的裙子。
名贵虽名贵,只是这一通名贵的乱搭,看的人眼花缭乱,说是考试的不像,倒是像来相亲的。
被她斥责的是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穿着朴素多了,全身上下惟一能拿出手的,大概就是头上别的那根成色尚好的簪子。
还是俗气的金子做的,款式也是几年前的了。那头戴金簪的姑娘见自己被当做热闹瞧,脸上挂不住,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这位姐姐,我不是……”她尚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就已经被那个声音尖利的小姐夺声。
“姐姐?我可没有你这门子穷酸妹妹,本小姐就好了奇了,你们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她话音一落,便引的周遭的一群姑娘小姐窃窃私语,有几个穿着寒酸的小姑娘,被无声的孤立着。
谢长月高声笑了一声,叉着腰道:“就是啊,什么布衣之女,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削尖了脑袋往太学里钻,不就是想钓个爷回去吗?”
她说这话时,一双眼睛尖酸刻薄的眼睛直盯着昭禾,周围的豪门贵女似有意似无意的站在一起,仿佛这几个穿着不好的人是什么病毒一般,生怕染到晦气。
昭禾,自然也在被孤立之列。
只是她并没有像身后几个姑娘那般畏手畏脚,仿佛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一般。
谢长仪的一把好嗓子,适时的开口起来,只见她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算了,她们拿到玉牌也不容易。”
“别再是偷抢来的吧……”
那个穿着打扮令人眼花的女子像是找到了乐子,气焰更甚的向前一步,直指那个刚刚被她训斥的姑娘。
“你,跪下,把我的鞋子擦干净。”
被指的小姑娘涨红了脸,却无论如何都弯不下膝盖。
“南月姐姐,你不怕让这种人给你擦,白白玷污了你的好鞋面么。”
那群衣香鬓影的小姐群里发出一阵哄笑,昭禾静静的看着那些大家闺秀尖酸刻薄的面目,愈发心寒。
她们只不过因为无聊,所以将脚踏别人的自尊当做一件有趣的事。
因为权势,所以没有善恶,只有强弱。
令昭禾没想到的是寒门出身的几个姑娘也是一脸不耐烦。
“你快跪啊,还在犹豫什么啊。”
“都怪你,连累了我们。”
“贱骨头……”
众矢之的的金簪姑娘听到这些话后涨红的脸尽数褪去血色,她惨白着脸,步履艰难的走到南月面前。
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跪下的瞬间,眼中所有的光彩都被熄灭,行尸走肉一般。
昭禾面露不忍,她微微侧过脸,告诉自己,莫要多管闲事。
南月娇俏的伸出一支脚来,上好的螺丝缎子做成的鞋面上,确实有一块不太显眼的灰色印记。
金簪姑娘伸出手,用袖子颤颤抖抖的擦拭着。
这个过程无人说话。
那群小姐们睁着眼睛,看戏一般,眼中是凌虐于人的快感。
南月冷冷一笑,脚重重落下,狠狠的踩在那姑娘的右手上。
那姑娘惨叫一声,伏在地上,额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南月笑得愈发欢愉,脚非但没有松开,还有更加用力的趋势。
“够了。”
昭禾隐约听到一阵手骨折碎的声音,再也忍不了。
她走到耀武扬威的南月面前,深吸一口气,尽量做到心平气和道:“这位姑娘,请你住脚。”
司马南月正在兴头上,她早留意昭禾多时了。
从看到她那副下贱坯子却有副好容貌开始,她就想找她的茬。
司马南月洋洋得意的挑了挑一对柳叶眉,“不放,你如何?”
她若是敢动手,她便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将她赶出太学,取消资格!
这便是权势,我打你,你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昭禾蹲下身子,手往怀里探了探,而后寒光一闪,她竟摸出一把精短的匕首来。
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司马南月也惨白着脸,慌乱中松了脚,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放肆!竟敢想用凶器害我!”
昭禾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任由司马南月如鸭子般聒噪,她低头扶起地上的姑娘,姑娘的右手,已经被踩的血肉模糊。
她将人扶起来,这才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只气势汹汹的“鸭子”。
昭禾这一眼不显山不露水,却颇有气势,司马南月不知道为何,感受到了一阵站不住脚的心虚。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用凶器刺你?”说这话的时候,昭禾故意执着匕首靠近了她几步,司马南月连连后退,身后站着的一群小姐也发出一声惊呼。
昭禾继续道:“倒是这位小姐你,残害同窗在前,大家有目共睹。”
司马南月畏惧昭禾手里的匕首,动作不敢过于放肆,嘴中依旧不甘心的反击道:“就凭你们?你们一群野鸭子,配和我们做同窗么?”
昭禾回头环视了一下她身后的寒门学子,她们或怕惹祸上身,或觉得昭禾自不量力,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
昭禾朗声道:“太学自古有训,凡入我院者,不论男女,无分贵贱,皆一视同仁。”
“你……”司马南月还想再逞口舌,却被昭禾斩钉截铁的打断。
她目光灵动,唇角含笑,“南月小姐对学规,有何高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