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孩子亲过的地方,是湿漉漉的,他温柔的笑笑,将她抱回房间的大床上,呢呢笑的眼睛都眯成了小缝,张着嘴巴指挥他,去抱妈妈。
他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转身回到浴室。
阮阮正伸手去拿浴巾,看见霍霆再次进来,手臂不由的一抖,微微侧身向墙根靠去,霍霆却十分自然的向她靠近,手腕刚一抬起,阮阮便猛的向旁边退了一步,抬手给他一个耳光,没有震天慑地的巨响,也不见得能有多疼,可是这一巴掌是生生的打在两个人的心上,这是巫阮阮长这么大第一次动手打人耳光,打的便是她曾发誓要爱一辈子的男人。
"你能不能自重一些!?在孩子面前给你自己留点尊严。"
在挨这一巴掌以前,霍霆还不知道被自己伤害着的阮阮到底有多疼,有多煎熬,直到阮阮用这么冷冰而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毫不犹豫的挥出她的巴掌,他才懂得她的痛。
原来被自己深爱的人打,是这么疼,疼的近乎绝望,就像徒手攀在悬崖,生还没有死来的痛快。他不动声色的低垂着眉眼,喉结不自然的滚动着,默默的抓起浴巾,散开,像包住呢呢那样将她围在里面,感受到她瑟瑟发抖的身体,霍霆的眼眶突然发热,吸了吸鼻子,淡声说,"我今天没喝酒。"
他将阮阮打横抱起,听到她惊恐的低呼,不再看她的眼睛,径直将颤抖僵硬的人抱回床上。
阮阮不解,紧紧抓着身前的浴巾,见霍霆给呢呢穿衣服,慌忙的迈下床往门外跑,却发现房门被他用钥匙从门内反锁,她震惊的回过头去看一副淡然模样的霍霆,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霍霆就像看不见她的疑惑似的,抱着穿好睡衣的呢呢坐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用低档暖风温和的帮她吹干头发,吻向她的发际线,"去床上吧宝贝,爸爸帮妈妈吹头发。"
"我不用。"阮阮淡声的拒绝,"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虽然呢呢还在房里,他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但阮阮的心里还是不舒服,像粘了一层散沙般的难受。
霍霆默默走进浴室拿出一条干净的小毛巾,劈头盖脸的扔在她头上,阮阮抓下毛巾狠狠推他一把,霍霆的身体向后弯了弯,站直,再一次不容拒绝的向她伸出手,为她擦拭湿发,阮阮红着眼眶像兔子一样,瞪着他,想问问他又想到了什么残忍的手法来折磨自己,却一句也讲不出,生怕哪一句说错,又把这头随时会反咬人一口的野兽惹怒。
"你就这么出去会感冒,只有房间里开了空调。"他用毛巾握住阮阮的手腕,将她拉回梳妆抬前,按在椅子上,从镜子里看她充满抗拒的双眼,这种厌恶,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没了动力,变得恹恹不欢。
他用擦过头发的毛巾遮住她单薄的肩膀,拿起刚刚用过的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发,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就好像他们还是生活在一起一样。
巫阮阮僵硬的坐着,镜子里的霍霆专心致志的为她服务,半个眼神都未睇给自己,直到摸着她软绵的发丝不再潮湿,才关掉风机,放回抽屉,转头对趴在床上看着两人的呢呢温柔的笑笑。
"我带呢呢去客房睡觉。"她垂着眼站起来,"把门打开行吗?"
霍霆沉默,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她没带走的睡衣,放到床上,背对着她说,"呢呢不喜欢客房的床,你和她在这睡。"
阮阮一愣,迟疑的转过头,眼泪差一点点夺眶而出,霍霆你是怎么说出口的,昨夜你和你的佳人妻子还睡在这张床上,今夜你就让一个被人你抛弃的女人做着背叛的恶梦入睡?
"我不睡这里。"她扭过头,平静的拒绝到。
霍霆揉了揉小女儿的短发,转身向门口走去,掏出钥匙打开反锁,"睡吧,早上才换的床品,这一套...于笑没睡过。"
关门声震落了阮阮的眼泪,床上盛开的樱花刺的人眼发热,呢呢突然傻了,挪蹭下床,在床头抽出面纸,走到阮阮面前,举着小手帮她一点一点的擦掉泪水,是谁教会一个三岁的小孩子给妈妈擦眼泪?
她才三岁,为什么要懂得心疼别人,她应该无忧无虑,每天只想着吃什么玩什么,只想着撒娇耍赖才对。
她的呢呢,已经看得懂妈妈的眼泪盛满无限悲伤了吗?
这一个好好的家啊,一个人人称羡的家,如今支离破碎成这幅样子。
阮阮想,就算有一天霍霆再变回曾经她爱的模样,他们也无法重新组成一个完美的家,他差一点点杀了自己杀了喃喃这件事,是她心中永远抹不平的伤疤,没人能再一次毫无芥蒂的和如此重伤过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日夜提防,显然不会是她想要的爱情和生活。
夜已深浓,一直站在门外没有离开的霍霆稍稍动了动身,膝盖处传来一阵酸痛,他悄无声息的按下门把手,融进这一室静谧。
阮阮睡在床边,搂着小呢呢,像蜷起来的一大一小两只猫咪,他心房软的缱绻,赤裸着双脚无声的踩在短绒地毯上,走到床的另一边,极缓慢极小心的,生怕会发出半点声响惊动床上的两个人,面对着他的宝贝们躺下,清俊的眉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的阮阮,轻轻闭上眼睛。
阮阮啊,你不知道吧,其实我比呢呢更想你,真的很想你,可是我只能,也只配,这样偷偷的想着你,看着你。
谢谢你刚刚的关心,我很抱歉,我确实在吃药,也确实病了,但我不能告诉你。
我若真的讨厌你,想要毁你一生,便只要告诉你一句话:你的霍霆,快死了。
巫阮阮一觉醒来,阳光已经暖暖的透过朦胧的白纱帘照进来,被子被她蹬到了脚下。
霍霆抱着刚刚洗过脸的小燕呢回到床上,将她放回阮阮的身边,扯过被子给两只小猫盖好,随手从椅背上拎起自己的白色开襟毛衣套上,眉眼温柔的笑着说,"都藏好了,我要开窗换空气了。"
白纱帘掀起落下,将他遮在里面,霍霆隔着一层朦胧的白色看着床上露着两个小脑袋瓜的人,心情好的就像胸膛装进了太阳,笑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落地门窗被推开,带着青草味道的清晨凉风吹了满室,兜起纱帘轻轻飘荡。
在阮阮看来,眼前所见的一切,就像一场旧电影,演的全是戏,播放的都是记忆里的时光,现实它并不如电影里这么美好。
尤其是,有人根本连场电影都不让她看完。
于笑在外面敲响主卧的门,没等有人回答就径自推开,声音甜腻的叫了一声,"老公,妈回来了,等你和呢呢吃早饭呢。"
霍霆的笑容褪尽,淡淡的应了一声,关上阳台的推拉门,脱下自己的毛衣裹在呢呢身上,"去找阿青阿姨给你穿衣服。"
呢呢穿着道袍一样的拖地毛衣,乖乖的出了房间,于笑站在门口还想说话,对上霍霆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也讪讪的离开。
只有两个人独处的空间,让阮阮再次紧张起来,床头突然震动的手机吓了她一跳,不管是谁,都像见到救星一样的接起来,"喂?"
"巫懒懒,我安燃啊,你哪去了?"
"我来看我大女儿,在她爸爸这里,怎么了?"她掀开被子想要快速离开,可是霍霆却先她一步,抵在门上,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毫不客气的在他胸口锤了一拳,她发誓,如果霍霆再敢对他作出上次那样的事,她一定会和他拼命。
霍霆捂着被她垂的发痛的胸口,凉凉的一笑,没有让开,只是轻轻抿起开始发紫的薄唇。
"你怎么还有个大女儿?你这是欺骗我和你领导的感情啊!这老婆找的太赔了,领走一个大的还得带走两个小的..."
现在,别说是安燃在和她说这废话,就是楼下天天来回收旧冰箱旧彩电的大妈她也会觉得是件十分有安全感的事情,争执不过霍霆,她便向后退,可是霍霆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一步也不许她离开,硬生生的给她拉到自己面前,反身抵在门上,安燃的那些话,一句不落的听在他的耳朵里。
"安燃,你在家吗?"
"我在啊,我昨天和别人钓鱼了,一晚上钓了三十多条罗非,就是小点,但我胜在数量,你不在家这鱼怎么吃完啊?要不放生得了..."
"安燃,你能不能来接..."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霆一把夺走电话挂断,安燃再次打来,他还是挂断。
"把电话还给我。"阮阮故作镇定冷静,伸手去夺手机。
"你和男人同居了?"他沉声问道。
巫阮阮的恐惧和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段感情现如今的处境,他还能问出这样的话,她和男人同居怎么了,告诉他不是,他要说她做了贱人不敢承认,告诉他是,他又要对她施暴是吗?
几乎是使出了蛮力,在霍霆的胸口狠狠打了一拳,看到他的眉头紧拧起来,却还是单手撑门,不许她离开,阮阮再度冲回房里,在梳妆台的抽屉里乱翻了一气,没有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她持起一把修眉刀,指着霍霆,"你让我出去!"
再软的柿子,也有它自己的硬度。
巫阮阮确实是个温婉的好姑娘,可是再温婉的人,她长着坚硬的牙齿,亦可以磨出锋利的爪子。
她曾尝试用爱去宽容,去成全,可换来的只是更多更甚的伤害,那么她就要学会如何给柔软的自己,穿上坚硬的盔甲,她无心害人,只是不想伤己。
很多人的爱情都是这般,我可以为你去死,但是,我不能被你杀死。
有爱一切皆是温暖,无爱一切皆是空谈。
巫阮阮变成现在如此尖利的模样,最难过的还是霍霆,这就是无需多言的心疼,纯粹的心疼,因为就是他,把温柔可爱的阮阮变成一个冷静淡然的女子,最后,把她逼成了这副样子。
"我说过,我不怕死,人早晚都要死,你威胁不到我。"他缓步向她靠近,语气淡漠,却紧盯着她手里的修眉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