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摸了摸那道划痕,不好意思的看着霍霆,"先生,小孩子太小了不懂事,那什么,我知道你这车挺贵的,我们家就我老公一人上班,能不能少赔点,我出门就带了五百块钱,能不能..."她说了还十分认真的翻开自己的钱包,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少赔点,五百行吗?"
霍霆看着两人的穿着,还有小孩子骑的自行车,条件确实不算优渥。
贫富差距永远无法彻底消除,五百块能做什么呢?他车里的蒙奇奇要一千多块,他这一条车漆补下来,至少一两万。
小姑娘的妈妈见霍霆不说话,以为是不同意,狠狠的拉过小姑娘,照着屁股打了一巴掌,小姑娘的手心本来就摔破了皮,正低头兀自委屈着,这一巴掌让她彻底嚎啕大哭起来。
霍霆拦住她,把小姑娘抱起来,躲开妈妈的魔掌,伸手挡开她还要挥过来的巴掌,"别打小孩,车不用你赔。"
他给小姑娘擦掉眼泪,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包装精致的糖果,放到她手里,小姑娘不嚎了,低头抽咽着看着手里的糖果。
"这是马路边,我的车还没有启动,如果是一辆行驶中的车,哪怕只有0迈,你的小孩都不会是摔一跤这么简单,小孩没有预见性,你身为母亲,也没有吗?"意识自己管的有些宽了,霍霆把小孩送回她妈妈怀里,沉默着转身上了车。
他也是个没有预见性的爸爸,没有资格说别人。
宾利一路平缓的驶向墓园,因为是在郊区,这里显然比城市的环境清新许多,至少放眼望去,除了墓碑就是绿地,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峻宇遮天蔽日挡住蓝天白云,还有虫鸟蛙鸣。
他把带来的蒙奇奇放在呢呢面前,指腹温柔的擦过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轻声道,"爸爸已经很多天没有梦到过你了,呢呢,你怎么不来,是不是不想爸爸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带着热气的轻风。
霍霆微微轻笑。
"你的小爸爸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把爸爸都忘了。"
太阳很烈,墓地里只有绿草坪的泥土还带着湿意,水泥和大理石堆砌的地方都很干燥,霍霆盘着腿,和呢呢面对面坐着发了一会呆,起身时,收走了呢呢面前的小小的木制相框,半个巴掌大的一张水彩画,胖胖的小呢呢吹着蒲公英,嘴巴嘟着,腮帮鼓得圆圆的,很可爱。
画框上纤尘不染,是阮阮来过,也是刚走不久。
"这个送我。"他微笑着和呢呢商量,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抱着那束洁白的百合,两步走到呢呢隔壁的墓碑,弯腰放下百合花。
黑白照片里,眉眼清秀的大男孩腼腆的微笑着。
孟东才是那个最有预见性的人,所以姚煜被他从老家的坟里刨出来,安置到了这里。
因为和姚煜住成了邻居,他才能放心他的呢呢不会在每一个黑夜里惊慌的一个人哭泣。
当初他知道了孟东的小心思,却没有拆穿制止,事到如今才明白这就是老天的安排,姚煜的回来,真正的受益人,不是孟东,而是自己。
"孟家有一只公的金毛,是美国的登陆冠军,他把你的金毛也接了回去,凑成一对,他说你的狗还记得你,对着门口喊小煜,它会火箭一样冲到门口,坐好。别担心你的东哥会忘记你,狗都没忘记,何况是人。"他整理好花束,打算离开。
"天气热了,注意防 。"
说完这句话,霍霆自己笑了笑,摘下头顶的棒球帽,放在花束上,然后站起来。
单薄挺拔,干净清俊,一阵微风拂过,撩开他额前的碎发,雪白得不掺一丝杂色的发丝随风扬起,露出他整洁饱满的额头。
这一天距离呢呢离开他整整两个月零7天,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英俊男人,用六十八天的日夜,白了头。
他的眼眸依旧黑白分明,依旧被遗忘在世俗的污浊之外,依旧绝美的令人过目不忘,也许会有路人为他一头雪白的短发而惊讶,感叹明明眉宇清俊的男人为何在不经意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惊艳,可是没人会知道,这惊艳究竟从何而来,究竟要背负多少无法破解的心结,才能让他跨越时光和苍老,早于同行的人们,孤独白首。
仿佛深海中孤勇的蓝鲸,从深海而来,在无人的夜里窥视碧海苍穹,失去了伴侣,失去了幼鲸,踽踽而游,它孤独的歌声是无人能懂的悲鸣。
从墓园回到市区之后,他接到了舅舅的电话,让他晚上来一趟霍家,他的外公有事情要交代。
他没有犹豫的答应了,然后回了绮云山的别墅。
霍老太太的鬓角也白了不少,满家上下,只有于笑这么一个人,一天比一天活的精气神好。
霍霆没看见于笑和霍江夜,婴儿房里没有,于笑的房间也没有,霍老太太在午睡,他叫来阿青,问,"江夜呢?"
"于小姐带着回于家吃午饭了,应该一会就能回来。"在霍霆的面前,阿青从来没有改过对于笑的称呼,她觉得'于小姐';这三个字总比'少奶奶';更能让霍霆宽心。
霍霆点点头,"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清淡一些。"
"诶。"阿青痛快的答应,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钻进厨房。
因为没有呢呢,他的周末变得极其清闲,甚至是无所事事,阿青给他端来一碗松软的白饭,一碟清炒莴笋嫩绿鲜亮,一碟水晶虾仁点了几颗枸杞,鲜红点缀粉白,口感弹滑。
霍霆吃得一干二净,他现在每餐都吃的不少,不过人没见胖,他和阿青自嘲过,终于从高端的"吃饭为了活着"而走向低档的"活着为了吃饭"。
每一顿尽量吃饱吃好,已经成为了唯一能支撑着他有体力不倒下去的办法,可是很多次,阿青听到他因为吃的太多,在卧房的洗手间里呕吐。
正在他准备午休的时候,于笑带着小江夜回来了。
霍江夜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让自己的五官成功做完了伸展运动,现在看来,是有那么一点点像霍霆了。
阿青抱过于笑怀里的小江夜,去二楼给他洗澡,霍霆仿佛没看见于笑这人似得,跟着上了楼。
站在浴室门口看光溜溜的小江夜在水里扑腾,阿青已经把浴巾准备好,放在自己的手边,她刚要拿起来准备包上小江夜的时候,霍霆快她一步,打开了浴巾,上臂绕过她的身侧,把小江夜从水里抱出来,裹上宽大的浴巾,连同他的小脑袋一起包住,只露着一张笑脸,然后一声不吭的抱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空调的温度对于刚洗过澡的小孩子有些低,他关掉空调,拉开落地阳台的门,让自然风吹散了凉气。
娴熟的给江夜擦拭身体,在他容易出汗的颈下腋窝拍了一点香香的爽身粉,把他抱在腿上,给他穿衣服。
这是霍霆第一次主动照顾小江夜,可能还是不习惯一向冷眼相对的高冷爸爸的爱戴,他十分没出息的吓尿了。
站姿十分标准,瞄得也非常准,霍霆只觉得大腿根一阵温热,低头一看,已经被哗哗的尿了一裤裆,乍一看就跟他尿了一样。
可是小江夜只是两只小脚站得与肩同宽,自己丝毫没有受牵连,他无辜的啃着手,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定不是我尿的。
霍霆微微蹙起眉头,和他对视了一会,小江夜把沾满了口水的手指从自己的嘴里抽出来,不知天高地厚的拍在霍霆的嘴边,顺便不知死活的在霍霆的嘴上抹了两把,把口水都摸在了霍霆的唇边。
然后,就在霍霆认为自己该把他就地摔死的时候,他沉默的把他放在床上,沉默的走进洗手间处理了一切,换了裤子,继续给江夜穿上衣服。
他纵容了这一切。
于笑敲门进来,不明所以的看着霍霆,脸上的表情的有些不自然,她搞不懂霍霆要干什么,但她可明了着霍霆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儿子。
"我抱他去午睡。"于笑说。
霍霆单手拖住小江夜的屁股,让他趴在自己的怀里,语气淡漠,"他和我午睡。"
于笑更不明白,在她看来,霍霆想要带着霍江夜睡觉这个要求几乎等同于霍霆打算掐死霍江夜。
她无端紧张起来,还是想把小江夜抱回来,"还是我带他睡吧,你睡觉轻,小孩子睡不稳,万一哭闹你也不好哄。"
霍霆没理会她的要求,他比阮阮都会哄孩子,怎么会没有于笑哄的好?
"我让你出去。"他又强调了一遍,"你别忘了,他姓霍,我想让他留在我这儿,谁都抱不走。"
于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霍霆的房间,直接去搬来救兵。
霍老太太最近特别心疼霍霆,没有哪个当妈的看着自己儿子两个月之间匆忙白头而不担心,这是发自内心的心疼,半点假不掺合。
当然她自己心里也明白,霍霆本来是不待见霍江夜的,和于笑的担忧一样,她怕霍霆见不得江夜好,万一哪一下受了刺激想不开,再把自己孙子弄死了。
屋里的空调有些凉,霍老太太在真丝睡衣外面搭了一件睡袍,孔雀蓝底色,点缀着几朵粉白的小花,加上布料的质感,每一个褶皱都显得流光溢彩。
于笑挽着她的手臂,亲昵的不像婆媳,倒像母女。
霍老太太不敲门,直接推开霍霆的房门,眼前的情景令两人不由一怔霍霆平躺在床上,小江夜趴在他的胸口,小脑袋瓜抵在霍霆的颈窝,而霍霆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搭在江夜的小屁股上。
任谁看来,这都是一副让人不忍心打扰的温暖画面。
霍霆的睫毛微微垂着,手指对着江夜短裤上的小尾巴揪起放下,视线里透着一股认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