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在不可逆转的绝望之上,寻找可以逆袭的绝对转机。
霍朗还是头一次见到霍霆这样的人,明明有求于他,可却还要反过来将他一军。
手里的冰拿铁已经变成了温拿铁,而坐在他对面的霍霆,也好像跟着这咖啡杯里的冰块一起融化掉一样,霍朗觉得他应该感觉结束他们的会面了,霍霆的耐热程度怎么能和在赤道生活过的自己比,原本他就是想着,在这么热的地方,估计霍霆也没时间和他滔滔不绝,巴不得把话说完赶快离开,可饶是他已经汗流浃背,面上还能维持着淡若清风坐在这和他消耗着。
"10个亿,不是10万,我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他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一下下的敲着。
霍霆直视他,目光犀利,"确实应该,不过,你需要吗?"
霍朗眯了眯眼睛,坦然道,"恩...是不需要。"就他和霍霆的关系而言,这确实不需要考虑,不过就是一句话一个答案的问题,"我可以帮你,利息和感激也全免。"
霍霆单薄的唇轻轻挑起,露出一个清冽的微笑,"条件。"
霍朗也笑了笑,"第一,绝不单独约见巫阮阮,意外邂逅你也要立刻转身离开,除非,和呢呢有关,并且,要我陪在阮阮身边的情况下,报纸上那些照片,不论虚实,我都不想再看见。"
霍霆嘴角的笑容褪尽,他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就好像有人在问他,眼睛和耳喉,你只能选择一个,是想从此失明,还是就此成为聋哑人。
霍朗身上那股镇定自若的气势,莫名的自信而强大,让他的眼眸在日光下泛花,让他忍不住开始耳鸣,他直直的注视着霍朗,心里一寸寸发凉。
既然他说了第一,那么肯定还有后续,霍朗不等他的回答,继续陈述着:"第二,我要霍燕呢的抚养权。"
霍霆猛的起身,一把按在桌面的花环之上,一朵鲜红的玫瑰在他苍白的指尖被彻底毁灭,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却极力的维持着自己的平和,"谢谢你给呢呢的编的花环,这个条件,我永远不会同意。"
"不客气。"他无所谓道。
天下确实没有免费的午餐,但哪怕饿死,霍霆也绝不会拿呢呢来换那一顿祥和温饱。
他抓着比他精神不了多少的花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走向天台的大门。
"你应该比我需要考虑的时间。"霍朗在他走出自己的视线时慢悠悠的开口,站起来转身,看着霍霆因为他这句话而停下拉门的动作,"你有新的婚姻,你的新婚妻子对你情深意切,看不惯你的前妻,大概也容不下你的呢呢,与其让她跟着一个容不下她的后妈,不如让她跟着一个可以视如己出的继父,你能给她的,我都能给,包括很多你给不了的,比如十个亿,或者更多,比如好好守护和爱她的妈妈。"
他看着霍霆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自信的挑了挑嘴角,继续道,"我没有你那么苛刻,一个月才许呢呢见一次妈妈,每个星期,他都有两天可以住在你那里,怎么样,好好想想,企业,兄弟,和抚养权,你衡量一下。"
这需要衡量吗?这根本就是无从衡量的事情,呢呢留在他的身边,是必须之举,没有什么可以改变,否则时至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雕冰画脂。
"霍霆..."
霍朗说这话的时候,霍霆耳边突然嗡鸣起来,后面的话一个字都听不起,他双手一起扶着玻璃门的扶手,在恍惚中转了个身,灰色的衬衣已经大片的浸湿,而视线之内变得天旋地转,他努力的想要对焦,想要用力打开大门离开这里,可四肢却像听不懂他发出的指令一样。
霍朗已经连续叫了他三遍,可是霍霆给他的回应只有茫然的视线和打着晃的身影。
"霍霆?"他大步走到霍霆的身边,眉头紧锁着审视他,"你怎..."
他的话未说完,霍霆眼白一翻,笔直的倒了下去,霍朗猛的上前将人接住,霍霆虽瘦,但身高摆在那里,一个成年男人倒下所带来的惯性,足够让他措手不及,连带着霍朗跟着他一起摔倒在地,好在,霍朗护住了他的头部。
"霍霆!"
霍朗自己扒拉扒拉手指头算算,他和霍霆的真正照面没有过几次,可就在寥寥无几的会面当中,他就亲手接住了两次晕倒的霍霆。
这事想来还挺蹊跷的。
就算霍霆是纸糊的,要也得有阵大风吹才能倒吧?这人怎么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笔挺挺的往下倒呢?
坐在下午两点的日光下曝晒好半天,他没能出一滴汗,可霍霆那一晕,硬是给他吓了一身冷汗。
霍朗坐在自己休息室的大床边,掐着腰看着面色惨白的霍霆,自己都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天台时,他抱着霍霆狠狠按住他的人中,等到霍霆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转醒之后,用那无力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告诉他:不行。
这个不行,大概就是指用他的援手去换呢呢的抚养权。
虽然这个答案并不算太尽人意,可霍朗又觉得,这确实是一个父亲该说的话,换做是他,有人会用利益和他谈判他女儿的抚养权,他说不定会一脚直接把人踹翻。
霍朗猜他是中暑,虽然这暑中的有些匪夷所思,一个大老爷们脆弱到晒晒太阳就会晕倒也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他把霍霆的手臂挎在自己的肩膀上,试图将他扶起来,可霍霆半
点力气都没有,刚一站起来,还没等到站直,就开始软绵绵的往下坠。
实在没有办法,再在天台待下去他会死在这里,中暑这种事可大可小,小了不过是迷糊一觉,大了可能就是长眠不醒。
他说,你再忍一下。
霍霆半阖着眼,含糊不清的低声说,我自己走。
霍朗被他折腾的也开始出汗,最后只能弯腰将人用力摔在自己的背上,匆忙的背了下来。
在走廊的时候还遇到了他的助理,一见他背个人,马上殷勤的追上来帮忙托着,紧张的问,这是怎么了霍总,这人谁啊?
霍朗没开口,倒是趴在他背上的霍霆,迷迷糊糊的听了这句话,他大概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只听到了有人叫"霍总",便以为这句话是问他,于是又含糊着低声的回答了一句
:我哥。
"我哥"这两个字,霍霆说的轻飘飘,可能那个小助理连听都没听到,可是他趴在霍朗的肩上,这话饶是轻,也被他灵敏的耳朵牢牢捕获。
这也不是霍霆第一次承认自己与他的关系,可那些在霍霆意识清醒时的认知,是不屑的,是厌恶的,甚至是带着仇恨的,那么霍朗回馈给他的,也是不屑的,厌恶的,甚至是
希望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的。
唯独这一次,是霍朗发自内心的,而不是遵从客观的承认了,这是他弟弟。
行色匆匆间,他回答助理:我弟弟,中暑了。
他给霍霆垫了两个枕头,觉得不够高,又让助理把沙发上的抱枕拿过来,又加了一个,浴室里有毛巾,可水不够冰,他让助理把茶水间公共冰柜里为客户准备的矿泉水拿来,
浸湿毛巾,盖在他的额头,垫在他的后颈,动作利落的解开他的衬衣纽扣,在他右侧的腋下夹了一块浸过冰水的毛巾,掀开左侧那边的衬衫时,他跪在床上愣住了。
助理听着霍朗的指挥,正在解开霍霆的西裤,总之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的体温降下来,空调的风速调到了最大,吹得健康的人背后嗖嗖跟着刮凉风。
"你出去吧。"他看了一眼穿着半截袖,手臂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助理,"给我弄一杯盐水,凉的。"想了想在公司去哪里弄盐,于是改口说,"去大厦便利店买一瓶含
盐的饮料。"
"诶。"助理旋风似得转身出去了,留下大脑如同狂风过境后的霍朗,和倒在狂风里的霍霆。
他对着霍霆胸口已经变成淡粉色的狰狞缝合疤痕出神了几秒,便开始继续着刚才的动作,扒掉他的衬衣,给他的手臂下夹上冰毛巾,再迅速的帮他抹掉身上的汗。
等到霍霆目光开始慢慢恢复清明的时候,他抽出了夹在他手臂下的毛巾,顺便给他额头上的毛巾重新用冰水浸了浸。
霍霆大概是想抬手拿掉额头上的东西,可是手腕抬到一半,又重重的砸回床上。
霍朗微微皱了皱眉,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人中暑,一般正常的人到这个步骤,虽然仍然觉得头晕目眩,可行动最多是缓慢点,不至于矫情到这个份上,很显然,霍霆不是正常人
,噢不,他不是一般人。
他看起来比一般人,要虚弱得多。
小助理得知晕倒的是自己上司的弟弟,来回跑的十分积极,回来的时候大口喘着气,门都没敲就直接冲了进来,"霍总!含盐的!冰的!"
霍朗接过他塞过来的两瓶饮料,又扔回去一瓶,"你看起来也需要补充一下,没事了,你出去工作吧。"
霍朗打开饮料,心里还想着他的助理真不机灵,给病人喝东西不拿吸管,不就等着灌呢吗?
"喝吗?"
霍霆轻轻闭上眼,哼都没哼一声。
霍朗强行的搂着他的肩膀,让他坐的再直一些,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十分粗暴的开始给他灌,这种功能性的饮料他不能随意喝,喝了两口之后他开始躲,霍朗可不是惯孩子
的人,为了让他快点恢复体力,这水他就必须给霍霆灌下去。
霍霆就这个给呛着了,苍白的脸色终于咳嗽的有些人色了,肺都快咳出来了,最后咳嗽的声音甚至像坏掉的拉风箱在硬往外挤着声音,听的人心都跟着一揪一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