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当初她唯一一次自己做主的,便是利用了黄珊花的麻痹效果,从他的身边离开。至少那半年的时间,她是真正按照自己的心意在活着。
"不过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了。"冰翊接下去的话,令得她抬眸朝着他看去。他的脸靠得她很近,近到她几乎可以数清楚他睫毛的根数。他的面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而他的呼吸,带着一种冰雪的气息,环绕在她的鼻尖,"现在的你,也只能留在我身边。"
她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可是依然忍不住再次问道,"诛心丹真的没有解药吗?"
"诛心丹,天下无药可解,唯一的方法,便是子蛊之人和母蛊之人在蛊毒发作的时候,必须要在一起。"他说着。
而她的脸又再度露出一种浓浓的失望。
他眯了眯眸子,"怎么,你就如此不愿意呆在我的身边么?"不想看到她此刻的眼神,那让他有种想要把她的眼珠生生挖出来的冲动。
可是当他真的把手指伸到了她的眼睑边,对上她怯怯的神情,却无法真正下手。对她,他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心软。每每只要遇到她的事,他便无法再像平常那般。
"要留住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她呐呐着道。
他嗤笑一声,"那么你告诉我,又该是怎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你说的,你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便允你,这一生,只和你白头同死!"
"可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她努力地直视着他说道,"感情应该是两情相悦,而不是这样强迫式的。"
"所以,你这是不愿了?"他的眸光更冷了几分。
她只觉得身子在他的目光下,不自觉地打着颤儿。不愿吗?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容忍,她不是没感觉,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被他下诛心丹,愿意一生一世都受到这种意志不可控的钳制。
"如果我不愿呢?"唇颤了颤,她最终还是吐出了不愿二字。
他低低一叹,唇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喃着道,"即使你不愿,可是这辈子,只要子蛊在你身上,你便只能和我一起死了。"
她诧异地瞪着他。
他淡淡一笑,冷艳媚生,"若是母蛊之人死,那么子蛊之人亦会亡。可是若是你先我而亡的话,那么我会和你同死。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会放开你。"
低低的声音,如同惑人的琴音。
这个男人,在爱着她,是真正的在爱着她的,纵使他的方式充满着胁迫,可是她却没办法产生厌恶或者憎恨。他付出他的心,他的情感,甚至于他的生命,可是却忘了来问,她到底接不接受。
冰翊,他可懂得,爱情不是这样强迫式的。
又或者,他其实明白,这样的强迫,换来的最终不会是心甘情愿,可即使如此,他也想要?
冰翊,冰翊!她和他之间,到底是谁欠谁更多一些呢?又是谁了解谁更多一些呢?
"高小圆,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笃定得说着,像是胸有成竹的猎人,看着猎物朝着他的陷阱走来。
她深吸一口气,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可是人的心,并不是一条蛊虫可以控制的。若是我爱你,没有蛊虫,我也会爱。可若是我不爱,那么即使离开你代表着痛不欲生,我也依然没办法爱上。"
一瞬间,他哑然了。
冰翊从来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也会说出这番话来。他一直以为她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为了活命,她可以屈意奉承,可以谎话连篇。对他来说,若非是爱她,这样的女人,本该是他不屑的。
可是却原来,她不是没心没肺,只是她还没有爱上罢了!
没有爱上...她没有爱上玄帝和凤帝,可是也同样的没有爱上他!想到此,他的声音几乎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似的。"你现在倒是不怕死?"
"怕啊。我很怕会被诛心丹折磨得活活痛死,可是我更怕一生都受到禁锢。"高小圆老实地坦白道。他和她生活在不一样的时空,他不会明白,没有阶级观念的平等、自由,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所以你是打算死么?"冰翊抓着高小圆皓腕的手越发的紧,指腹捏在她的骨头上,咯咯做响,只要他再用上几分力道,就足以把她的手生生折断。
她强忍着痛,一字一句地道,"在我家乡那儿,有句话叫'不自由,毋宁死';。"
嗵!
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墙上,墙壁一阵摇晃,数条深深的裂缝,从他的拳头和墙壁相交处蔓延而开。一阵墙粉碎屑掉落了下来,落在了她和他的头上、身上。
高小圆一阵难受,呛声连连。只觉得口中,气管中尽是尘灰,呼吸难受得很。墙壁在晃动着,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
外头已经纷乱了起来,不断有嘈杂的声音在喊,"刚才怎么回事?"
"墙要塌了!"
有敲门声在不断地响起,可是冰翊却置若罔闻,依然死死地抓着高小圆的手腕,面色之中带着一种狂怒的忿意,"你好,你很好,居然宁愿死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高小圆从来不曾看到冰翊如此的愤怒过,这个男人素来都是淡然冷漠的,就算是不悦生气,他会出手狠厉,可是面儿上,却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好像是戴着一张名曰冰冷的面具,而这一刻,他的面具,却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冰裂着。
他的胸膛激烈得起伏,他的手背青筋爆出,他的眸子更是带着一股不愿相信的恼怒,当那堵墙在他们周围崩塌,救援的官差闯进来把他们都带出了客栈时,他一言不发地松开了她的手,面上已换上了一副死寂般的沉静。
若非手腕上的那一圈深深的红痕,若非那崩塌的墙壁,高小圆甚至会觉得之前的那一幕,是不是她在做梦,他根本就不曾那样震怒过。
客栈塌了小半,这算是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虽然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但是循例却还是要被官差盘问一下的。
问话都是男女分开审问的,高小圆看着这陌生的环境,周围那些陌生的人,心中只觉得有些潺潺不安,随即又开始暗自自嘲起了自己,这些天呆在冰翊身边,竟然不知不觉中有了依赖。明明自己时不时地会畏惧他,可是不可否认,若是他在身边的话,心似乎总会安定一点。
一连串地盘问,从家住哪儿,到为何来丽国,再到来这里要办什么事,总之问了很多。高小圆浑浑噩噩地答了,也不知道到底答得是对是错,被盘问了大概1个半时辰后,总算官差放人了。
走出衙门,已是大白天了,初春的风吹来,带着些凉意。高小圆拢了拢衣领,看到了不远处那抹银白色的身影。
颀长的身子,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街角,紫金簪子束着那如云的乌发,垂落在他肩上的发尾,衬着他白皙的肌肤,更显风姿卓绝。
他的气质本就与周围格格不入,每每有人经过,总是会忍不住地侧目回头望去。
见高小圆出来,冰翊没有上前,亦没有转身离去,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她一步步地走近他,等着她来到他的面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