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景眯着眼,狭长的双眸紧盯着宁天歌。
这一刻,谁都不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那双长眸中迸出的光芒锐利得让人惊心。
屋子里静得可怕,谁都没有说话,连夫人们都停止了抽泣,屏着呼吸心跳如擂地等待着下一刻的雷霆怒火。
老天,这可是在老虎嘴边拔毛,在狼窝里掏崽子,是她们想都不敢想,更是做都不敢做的事。
唯有宁天歌始终微笑着看着司徒景,不避不让,不慌不惧,始终与司徒景站在同等的高度,并不因他的身份地位或其他而有半分低末,只有比他更从容,更淡然。
由此,她们也终于明白,这个容貌与身份都不如她们的女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打动了司徒景。
她的豁达与自信,她的淡定与从容,她的自尊与自爱,她的无畏与智慧,一切的一切,都超越于任何流于表面的容貌与身材,出身与地位,这是一种她们不能拥有的,也许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人格魅力。
自此,由衷的敬佩,发自内心的喜爱。
只因,这个女子,教会了她们该怎样去爱一个人而不卑微,让她们懂得,女人一定要有自尊,要学会自珍自爱,要做一个值得他人尊敬的女子,而不仅仅只是依附于男人的藤蔓,或者摆放于屋中可有可无的装点。
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所有人都象被使了定身法,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宁天歌眼波一转,不由莞尔,用轻快的语调说道:"我想代表众姐妹对爷说的是,希望爷纳美之事就此打住,如果爷日后还要纳新人,那么就请爷休了我们,如果不休,那么我们就集体离家出走!"
"嘶——"大勇再次抽冷气,抽到一半,被司徒景的眼神冻了回去。
司徒景脸上的粉色早已褪去,一张玉面紧绷,双眸眯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当然,我很清楚。"宁天歌提起酒壶倒了杯酒,一口饮下,道,"我的酒量很好,刚才那几杯根本不可能醉倒我。"
司徒景面色沉然,不语。
"爷的意思,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她困惑地皱起眉头,"爷倒是给句痛快话,别让我们老是提着心。"
"我若不答应呢?"
"那...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想步各位姐姐们的后尘,后日的婚礼,我看便取消了吧。"
"你休想!"司徒景怒。
"那爷到底答不答应?"宁天歌丝毫不让。
气氛再次凝重,司徒景盯着这个让他时时处于下风的女子,心里的回答很坚决,不答应!
要让他从此收心,守着家里现有的这些女人,以后看到漂亮的女子都不能再沾染,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太难太难,他怎甘心?
他司徒景的人生还长着,猎美之路才开始,岂能就此戛然而止!
然而,不知为何,脑海中却浮现出她刚才所说的那席话。"爷的心只有一颗,心就那么大,爷娶了这么多女子,又能分多少心给她们?"
"爱一个人,就要给她全部,如果娶了她,就要对她的一生负责。如果给不起,那就不要将她据为己有,放她自由,这是最起码应该做到的。"
鬼使神差地,他张口说道:"好,我答应。"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大勇张着嘴,婢子们双手掩唇,尤其众位夫人们,更是目中莹光闪烁,眼眶骤红。
宁天歌一笑,"嗯,请爷立字据吧。"
几日前,司徒景立下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份字据,几日后,这字据的数量就涨到了三份,司徒景懊丧之余就纳闷,他平阳王的保证就这么不可信么?
好在,再过两日总算要抱得美人归,立字据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字据上只说不得再纳新夫人,又没说不得在外头沾花惹草,只不过不能带回家藏起来而已。
如此一想,心里头也就舒坦了不少。
午宴后,宁天歌将盖了司徒景指印的保证当着众人的面仔细收起,众夫人碍于司徒景在场,不好当面向宁天歌表达感激之情,宁天歌微笑着示意她们先回去,有话以后再说,当下也纷纷起身回房。
司徒景本想留下与她亲热亲热,被宁天歌以想睡午觉为由撵了出去,走得那叫心不甘情不愿,她也不管他,径自叫珠儿与喜儿锁了房门,将他关在外头。
珠儿与喜儿将内室收拾好之后便退了出来,宁天歌哪里是真的想睡觉,不过是为了打发司徒景才找的借口,如今房中空无一人,便觉得太过清静了些。
不由摇头一笑,原本是个不爱喧闹之人,这几日人多热闹惯了,这一闲下来反倒不适应了。
推开房中后窗,馥郁的花香和着夏风吹了进来,处暑已过,夏日将尽,凉爽的秋日已不远,这风却依旧炽热不减。
在窗边的凉椅上坐了下来,一手支着头倚在窗棂边,碧色丝滑的衣袖堆叠在臂弯处,露出大截如藕般的雪白小臂,手腕处空无一物,无数的珍宝首饰从她眼前过,她从未为自己留下过一件。
微眯了眼眸,看着满园繁茂的盛景,脑海中浮起的却是那张半月未见的脸。
她将婚期推后至十日,为的是给阮清一个准备的时间。以阮清的机敏,定然能猜到事情之间的关联,之所以之前未对阮清说明情况,是她自己也未料到司徒景会不顾大战在即而急于与她成婚。
她并不想让墨离担忧,然而以他安排在蒲阳的眼线来说,平阳王要成婚的消息肯定在第一时间就以密报的方式发出。
他,会来么?
"娘子。"一声温柔的轻唤响在耳侧。
声音如此熟悉,就算在睡梦中都不会听错,宁天歌蓦然抬头,举目四望,眼前只有满目的花,除了她再无他人,入耳的也只是花草摇曳在微风中的簌簌之声,哪里有什么人影。
怔了怔,不由哑然失笑。
她这是白日做梦,还是想得太入神以至于产生了幻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