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儿。。。。。。”
君诚至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人并不是崔儿。
她有和崔儿一样雪亮的双眸,精致的脸庞。可是,并不是她。
甚至,对面的她是个男子。
君诚至回神,这才想起,对面的人是赵擎苍的儿子,那个流落民间直到四岁才认祖归宗的儿子。
他的儿子,长了一张肖像崔儿的脸?
想到什么,君诚至突然身体一僵。
赵以可对上君无言的眼睛,对他感到抱歉。他们到底,还是兵戎相见了。
然而,当目光转向君诚至时。赵以可暗中握紧剑柄。
十三年前,她的国家,就在这个人的率领下被攻破。而她的父皇,浴血奋战至最后一口气,来不及见上妻女最后一面。
她这一生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他!
平生第一次,赵以可的心中产生了恨意。果然只有仇人见面,才会分外眼红。
“杀——”
令下,将士们持枪扶盾冲向前方。沙场上响起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日晕在沙尘中沉浮,照得血汗晶亮。
长鞭已经抛弃,赵以可持剑的手已经不再颤抖,挥向敌人时镇定而冷血。
君诚至十多年南征北讨的岁月中,恐怕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未曾开战便已慌了神。
他已经有预感,这一仗,必输无疑。
连君无言都发现了君诚至的异样。交战之时,他也时不时转头看向赵以可的方向,眉头皱起。
君无言打退身边的人后,一个飞身,朝赵以可掠去。
耳侧的碎发被身后的风意吹起,赵以可轻点马背旋转升空,躲过了君无言袭来的剑。
“还记得我说过,有机会咱们可以切磋一番吧。”
战场如此喧哗,赵以可却听明白了君无言的话。相视良久,赵以可终于一笑,挺剑而上。
刀光剑影在两人脸上闪烁不定。他们用着真本事在较量。
君无言的功夫确实不差,善于以柔化刚,与赵以可的有些类似。
曹净有些担忧地看向这边,直到看到君无言渐渐趋于下风,眉头才舒展些许。
君无言的身子毕竟不比常人,无法持久对战。到最后便明显的体力不支了。
赵以可的剑在袭上君无言肩胛的时候突然顿住,左手接过剑转了个方向贴于后背。右手化为一掌拍在君无言肩上。
君无言受迫后退了几步,咳嗽声既而响起。
他捂住左肩看向赵以可,眼中复杂难辨。
这样的一场仗,北越注定要输。
盛国再次告捷。这次的喜悦明显高过之前的。因为北越连皇上亲征都败了,那么结果可想而言。
赵以可回头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君诚至面前,她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论战术,他一定比她老练上许多;论威望,堂堂君王,又怎会输于她?
赵以可不知道,在见到她的脸的那一刻,君诚至已经无心于战场。
而后的战争几乎顺利得吓人。
早年受北越迫害甚至奴役的几个小国,竟结成同盟,一同征伐北越。
而北越被遣送回去的那两个皇子,到底还是互相计算。相争激烈下,二皇子竟失手杀了大皇子。
消息传到君诚至耳中时,他对亲生儿子的丧命竟有些无动于衷,只是两人的愚蠢让他倍感失望。
所有北越的臣民都在担心,若是国破了,该如何。
君诚至从来不曾想过这个,国,对于他来说,其实只是一个工具。他用一个国家来挥霍他十三年的痛苦,只有上战场杀敌时,他的心才会有那么一刻不是在自责愧疚与思念中度过。
哪怕是十三年前,他也是将这个国家作为工具。
其实,若是能够拥有她,抛弃一切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十多年前的他,曾经这样纯真渴慕着一份爱。以为真的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若他在得不到的时候就此放手,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可是,一步错,步步错。。。。。。
当一切成为幻影,国家乃至生命,于他而言,都不再重要。
三个月的烽火硝烟,盛国和北越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君诚至答应了盛国提出的条件,决定休战。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赵以可来到北越军帐中,与君诚至相对而坐。
“不知皇上的条件是什么?”
君诚至抿嘴带着痴恋地看着面前的人。良久对着两侧的人说道:“你们都退下。”
“皇上?”侍卫们不放心地说了一句。
“退下!”
等北越的人全都退下,君诚至看向赵以可身旁的赵夕莫,不禁皱眉。
赵以可却没有动静,就这样坐着不动。
君诚至再看了一眼赵夕莫,也没有再强硬地要求他离开。
“告诉我,你的母亲葬在哪儿了?”君诚至的声音有些沙哑。
赵以可错愕。
“什么意思?”
“你的母亲,杨崔儿,葬在哪儿了?”每一句,都像踩在心尖上那样困难。
“皇上为何要知道这个?”
“朕一生鲜少有遗憾,只有这一桩,便是不曾见到她最后一面。盛国提出的条件北越都可以答应,但是前提是,朕要知道这个。”
赵以可长久不说话。许多犹豫,许多挣扎,许多不解。
“。。。。。。从前靖国的红枫山顶。母后说,她想要登上最高的地方,伸手就能触到天际。。。。。。”说罢,赵以可猛然起身,朝帐外走去,好像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下去。
在临出军帐时,赵以可突然驻足,脸微侧,补了一句:“母后和父皇,合葬在一处。”
赵夕莫也随即起身,看了眼君诚至,然后朝赵以可追去。
“。。。。。。呵呵,哈哈哈哈。。。。。。”破碎的笑声从君诚至口出吐出,每个音符汇成一曲悲歌。
赵夕莫策马飞奔,终于在北越营地外不远处赶上了赵以可。
赵夕莫下马走近赵以可,掰过她的身子一瞧。果不其然,赵以可的脸上早已水渍遍布。
赵夕莫心疼地两手拂去赵以可的泪水,轻声道:“是后悔了吗?”
赵以可在他两手间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后悔吗?我明明是恨他的,可是方才瞧着他的眼睛,我不知怎么的,就说了。若是,若是。。。。。。”
“别怕,不会的。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你的母后,也一定同意你这样做。”
“会吗?我没能为他们报仇。”
“傻瓜,他们肯定不希望你替他们报仇的。”
“你怎么知道?”
“只要他们爱你,就会这样。”
报仇需要付出多少快乐,承受多少负担?若真的爱她,便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怎会将复仇加诸在她身上。
赵以可总算心里好受了一些。
北越将原来靖国的土地全部归于盛国疆土,并且同意十年之内,不会向盛国挑起事端。
盛国与北越一战,前前后后经历了五个月光景。这会儿回去,也许刚好能赶上回家过新年。
想着这个,大伙儿赶路的劲儿就上来了。
赵以可后来偷偷问赵夕莫,那些结成同盟来对抗北越的小国,是不是他招来的。
赵夕莫笑笑,不做回答。
赵以可嘟嘴甩脸,心里却感动。他总是默默为她做这许多。
归途中,比之来时少了很多人,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君无言。
为了盛国和北越的条约能够实现,北越需要有一个质子跟随一同回盛国。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人质”。
不想,这个人就是君无言。
见到君无言,赵以可多少有些纠结。
她想珍惜这份友谊,然而一路上,君无言一直表现得冷漠,令她无法靠近。
“由我来做质子,你不担心吗?这么大的秘密,若是被我捅出去了,你的处境怕是不好过吧。”君无言指的是赵以可的女子身份。
“无言,这是你的决定吗?再见,不再是朋友?”
“无言所交之友,当诚心相待。若无法信任,又如何相交?”
“我并不想骗你的。除了经商之说,其它的,我并无保留。”
君无言轻笑:“那,欧阳呢?”
赵以可低头:“我姓欧阳,未曾骗你。”
君无言嘲讽她:“莫不是你这和郡王是假冒的。”
“四岁以前,我姓欧阳。我的父亲,叫欧阳洛。”
君无言目光凝滞。
欧阳洛,靖国的亡国之君。
“十三年前,北越的战火将我故国烧毁。辗转之下到了盛国,才改了赵姓。”
话说到这里,君无言已经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十三年前,他的父皇率军踏碎了靖国的满园海棠,让一个国家的名字从此在世上消亡。眼前的她,竟是那场祸事的受害者。
那么,他才是她的仇人之子。
“兰姨,也就是你的母后,曾经是我的母后最信任的侍女,也是我最尊重的长辈。”
君无言睁大双眼。
竟是连她的母后也参与其中了?
“无言,无论如何,我是真的想交你这个朋友。”
君无言没有说话。
赵以可叹了口气离开。
之后的相处,赵以可明显感觉到君无言的态度。他们不再讨论前尘旧事,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行至年关,大军终于回到了盛国的京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