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可坦然一笑,解释道:“家中经商,却只有独女,老父为难,担心家业,以是做这般装扮,也好走南闯北的。”
赵以可说着拍了拍自己衣裳,微微耸肩表现出一种无奈的情绪。
君无言理解地点点头。“经商人家,也难怪会担心家业。姑娘替父解围,做出这等牺牲,非常人所能为啊。”
“殿下过奖了。”
“对了,还不知姑娘贵姓?”
赵以可一顿,转瞬轻扯嘴角说了两个字:“欧阳。”
君无言的笑容停滞了片刻,好半晌才看着远处叹了一句:“欧阳。。。。。。这是大姓啊。本殿的母后,也是姓欧阳的。。。。。。”
赵以可看着,竟在君无言脸上看出几分萧瑟低落。
突觉自己失态了,君无言抱歉一笑。猛地想到早上发生的有趣事,便取笑了一句:“今儿个府台大人门前算是热闹了,也不知是谁朝屋檐上吊了只白猪,想下来又下不来的,把路人都逗笑了。”
把路人逗没逗笑赵以可是不知道,反正站她身边的玉胜、繁花是笑了,虽然两人忠于职守只是微笑。
赵以可原还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见两人笑了才反应过来,这猪就是昨儿晚上那只啊。
嘿,她就那么一说,他们还真把人扒光了呀,罪过罪过。
赵以可抬眼看向对面的君无言,他笑得和煦,又夹杂着调侃,显然已经猜到是她干的。他没挑明,看来是不把这当回事了。
“殿下这般雪莲花似的人,竟还会说笑话。就是昨儿个在客栈住着发现个窃贼,抓着人了不知道怎么办。初来北越不知道去哪儿找官府。想起来昨天那位要和我做朋友的公子说自己是府台大人的儿子,便送了过去。至于这挂在屋檐上嘛,兴许就是手下觉得白花花摆在门口不太好看吧。”
“噗嗤——”赵以可刚说完,屋里就发出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微弱笑声。
瞥眼看去,是一群伺候的欠火候的奴婢们。
在主子面前失了职责,君无言也并不责怪,想必他是个宽和的人。
“呵呵,欧阳姑娘说话真有趣,若你是个男子,无言一定与你交个朋友。”
“殿下也在意这男女大防?”赵以可挑眉回视。
君无言顿了顿,随即恍然地摇了摇头:“是无言口拙了。交友只管兴趣相投,与男女无碍。欧阳姑娘初来乍到,无言一定尽地主之谊,令姑娘宾至如归。”
“殿下是个爽快人,我也自然诚心以待。既然是朋友,再唤姑娘便不合适,可若唤闺名,我这一身打扮又不合适。不如殿下就叫我欧阳吧。”赵以可将主权握在手中,免去被问姓名的机会。
君无言点头:“欧阳。。。。。。挺好听的。那欧阳便唤我无言吧。难得交得朋友,殿下二字过于生分了。世人皆唤殿下,听得多了便容易忘记自己叫什么。”
赵以可怔忡了一下,这句话好熟。好像从前听赵子兮也说过。
原来,他老早就将她视为不同。
离京这么久,想到赵子兮的时候,还是止不住会觉得愧疚。
也因此,赵以可面对君无言的时候会觉得毫无压力。他们只是第二次见面,可仿佛从前就是知己好友一般。
君无言招呼人摆下棋盘。赵以可与他分坐两边,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聊起天来。
“欧阳家里是做什么买卖的,无言若是力所能及,一定捧场。”
“呵,我家这生意无言还是不要捧场的好。不过,看你的样子,倒是能派上用场。”
“哦?是什么样的买卖?”君无言眼神笑意地问道。
“药材。”
君无言这才明白过来赵以可方才那话的意思,苦笑了一声,道:“无言一身顽疾,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怕是治不大好。无言无言,无所言语,平淡过完这一生,该什么时候离开便离开也就是了。”
赵以可看去,见君无言一脸淡笑,仿佛所言是再无关紧要的话。他将自己的生命看得如介草一般轻,将这辈子变成红尘一游。
这话中有洒脱,也有愁绪。而这份洒脱恰恰给人愿而不得后的无奈寄托的感觉。
“无言何出此言。天降大任于斯人,指不定是老天历练你来着,还有大好的岁月等着你呢。无言这是什么病,有什么症状吗?”
“天生便心脏不好,时而咳嗽,肺腑阴虚。”
赵以可想了想,道:“小弟略懂些歧黄之术,你若信得过,我可以开方子给你调养调养。”
“欧阳盛意,若不麻烦,便多谢你了。”
赵以可瞧着君无言虽嘴上答应着,但心里并没有当一回事,她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将近二十年,他贵为皇子,总该有人时不时为他诊断治疗,如今还不见功效,心里失落也在所难免。
赵以可记得昨日看医书时看到的用内力补元气的方法,或许可以一试。
“今日来到府上,见亭中开满兰花,猜测无言定极爱兰花。只是又见一旁种了海棠,这时节还能见到海棠,想必有人精心呵护。如此倒猜不准无言究竟更喜欢哪种花了。”
君无言握着棋子的手顿在半空片刻,随即缓缓落回原处,他的笑容有些缥缈,却也回答了:“母后闺名带兰,从小便多爱兰花一些。可母后自己却并不喜兰。她说海棠才是这世上最讨人喜欢的。无言自小与母后不在一处,想讨她欢欣,便种了海棠讨好。其实这么多时间了,种什么已经成了习惯,也难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各花自有各花的好。”
“。。。。。。那皇后娘娘看到海棠该是很开心的吧。”赵以可盯着棋盘问了一句。
君无言听罢,笑容却更显苦涩:“母后她,甚少出宫,也不常来这儿。”
赵以可的心里也没来由地不舒服。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母亲害得她失去了最美好的童真岁月,他的儿子也没能换得一个快乐的儿时。
两人各怀心思,竟良久没人再说话。
一盘棋下完,都忘了最初下棋是为了找乐趣。
“已经到了午膳时候,欧阳不妨留下来吃过再走。”
“不了,还是改日再来。”
君无言没有强留赵以可,一直到现在,他们之间的交往也都是自然而然的。朋友有时候就是这样,不需要表现出刻意的善意。凭各自的情愿进行交往就是了。
赵以可几天没有拜访三皇子府,却让人捎去了一纸药方。
下人将药方摆在君无言面前时,他是有些惊讶的。他以为赵以可也就那么一说,不想她是认真的。
“殿下,您与那欧阳小姐不过相识几天。依属下之见,这药方还是小心为上。”
君无言看了眼药方上的内容:“这方子上并没有不妥,只是搭配上有些新奇。难得她有心,也不能辜负了她的心意。既然交为朋友,这般疑心,并不好。”
夙夜咬咬牙,殿下就是这样,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也怪皇上皇后,自己的亲生儿子,从来不关心一下,殿下就是心灰意冷了,才对自己这么不在意。
夙夜终究不放心,一把夺过药方:“属下先拿去药房问问,若是没什么问题再给殿下用不迟。”说罢跑了出去。
君无言拦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客栈里,玉胜、繁花见天色不早了,便上楼唤赵以可用膳。一进门却发现赵以可右手持一根长针,正要往自己胳膊上扎。
“主子!你这是做什么呀?”
赵以可吓了一跳,连忙收手,愣愣地回道:“我扎针啊。”
“主子病了?”
赵以可摇摇头。
“那扎针做什么?”
“哦,方才看到书上说疏通了几个穴位有益心脏肺腑,便想试试。”
繁花听了皱眉:“主子这几日看医书都迷糊了,您穴位通着还疏通什么,万一一扎给堵着了怎么办。”
赵以可被逗得一乐。
“主子,属下瞧您这几日一直在为三殿下的病忙着,医书都看了好些本了。属下一直不解,三殿下是北越的人,咱们的身份与他是对立的,您为何如此殚精竭虑呢?”
繁花点点头,玉胜问的这一点也是她一直搞不明白的。
赵以可左右晃脑思忖了一会儿,却也没能想明白:“你们主子最不喜欢违心讲话了,说了拿他当朋友就是当朋友,管他是哪国的,朋友有困难,自该帮着点。你们瞧他多俊秀一男子,这么惨白着脸病怏怏的样子多可怜。”
玉胜、繁花相视一眼,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大世子临行前特意交代了我二人,要照看好主子,也得管好主子。如今主子这般直白夸旁的男子,怕他日见着大世子了,要怪我二人没看管好主子您了。”
赵以可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双颊飞起红云,随即将桌案上的纸揉成一团扔向两人:“好啊你们,连我都敢消遣了!打死打死!”
“主子饶命!”
“想让我饶一马是不是?来来来,伸出你们的胳膊,让爷扎上一扎。放心,要是堵着了,爷再扎一针给通一通便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