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还是一片安静,赵子兮和曹净仍然捧着自己的书沉默地看着,赵以可却横卧在坐榻上睡了过去。
曹净眼睛是放在书上,可是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了。方才那一幕实在让他惊讶不已。
赵以可本来不是这么睡着的,她只是没事可做,又不想看书了,所以左看看右看看之后干脆闭着眼睛靠着车壁休息一下,没想到休着休着就睡沉了。
马车绕过一个拐弯过,曹净只觉明黄在眼前一闪,等他抬头看去时,只惊见赵子兮将赵以可环在怀中。赵子兮似乎皱了皱眉,然后慢慢将赵以可扶着放到在坐塌上,还给她将披风扶了扶。
曹净不敢多看,赵子兮回身的时候他也立刻收回了目光。可是,这一幕让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赵子兮没有说一句话,他也便装得没看见什么似的。只是,难免有些尴尬。
表哥是七皇子和八皇子,他因为身份的关系,从小就被选定了立场。太子殿下算来应该是与他对立的人。
他本来并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只是身边的人说的多了,他难免会记住一些。传言太子殿下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在他见到赵子兮的那时候,他想:这话未免言过其实。
若太子殿下真的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又怎会提携他呢。
更何况,还有方才那一幕。
曹净忍不住将目光投在赵以可身上。这个人,也是爹爹忌讳的,他说在新军营里,要胜过赵以可。
曹净第一眼见到赵以可的时候,只觉得讥讽。他虽比赵以可小两岁,可是在他眼中,赵以可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成不了气候。这一点,从赵以可的长相上也能看出。不成想,之后的好多次任务中,他凭借多年的功夫,却总是输给了她。
少年的韧劲被激了出来,曹净暗地里早已将赵以可视为挑战的对象,总有一天,他要赢了她。
天色渐渐暗下来,赵子兮吩咐人在一处驿站停下。
曹净率先下了车,走了几步,只听见后面传来太子贴身侍卫的询问声:“殿下,小世子。。。。。。”
“让她再睡会儿吧,绿衣,你在这儿守着。要是她醒了,你让她进来用膳。”
“是,殿下。”
曹净抿了抿嘴,然后抬步走向驿站。
饭桌上,大家信守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法,没有一个人说话。晚膳快要结束时,曹净看见赵子兮附耳对身边的侍卫说了什么,那侍卫随即出去,又马上回来,与赵子兮报告了什么。然后,赵子兮就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曹净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但这却让他越发想不明白了。太子殿下对赵以可,好像特别关心,甚至有些纵容是怎么回事?
那一边,赵子兮回到车内,见赵以可躺在原处还不曾醒,终究还是上前轻轻摇了摇赵以可的手臂。
“赵以可,赵以可——”
赵以可受到打扰,恩啊了两下,躲了躲,没反应。赵子兮无奈,只能再上前继续扰人轻梦。她若这时候还不起来用些东西,再赶路就得饿着了。
“赵以可,醒醒,要吃饭了。”
赵以可将身子往后缩,终究还是没能躲过那烦人的推攮,于是,睁开了眼睛,要醒不醒地坐起身来,一边揉眼睛,一边发出困顿的声音。
赵以可老半天才清醒过来,见是赵子兮,便问道:“怎么了?”
“咳咳。。。。。。吃饭了。”赵以可没发现,赵子兮显然僵硬的身体。
“哦。”赵以可还没点完头就看见赵子兮急匆匆地下了车。她晃了晃脑袋,深吸一口气,然后接着下了车。
绿衣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只见自己的主子将手握拳抵在嘴上,面色奇怪地下了车。
绿衣好奇,将视线放回到车中,下一刻就看到赵以可一脸平常地也下了车。这是什么情况?
赵子兮淡静的心轰然掀起波涛。方才,她的唇不小心擦过他的嘴角。。。。。。
赵以可并没有多少食欲,只吃了一小点东西便放了筷子。赵子兮皱眉,让人给她包上几块糕点,带上了车。
刚用过晚膳不宜立刻赶路,在驿站休停的时间里,赵子兮向几个随行的太医询问了有关瘟疫的症状及治愈方法。
曹净和赵以可自然也得旁听。曹净认真地听,并整理了一些重要的记进心中。只是一偏头,却发现赵以可只是撑着头盯着一处发呆,眼睛都不怎么眨。曹净心里又是一阵窝火。赵以可偏就这副样子,让人搞不懂她究竟有没有认真在听。
疫情的严重性从日夜不停的赶路就可以看出来了,赵子兮几乎没怎么把时间用在驿站上。
两天一夜的时间,终于在第二天黄昏,他们一行人到达了谦城。谦城县令在城门迎接了他们。
赵以可第一次见识到一座荒凉的城。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街上没一个人走,随处可见火盆子。
“如今情况如何了?”
“回禀太子殿下,下官已命全城戒严,出现症状的人都关在了一处,城门也已关上,出入皆不通。再者,下官命人挨家挨户搜查了,但凡发现有可疑症状都及时将人做了隔离,其所用之物皆已焚烧。城里的大夫已集于一处,对水源等进行检查。只是,还未曾找到源头。”
赵子兮听罢点了点头,然后对那县令说道:“带本殿去看看那关押患者的地方。”
那县令一惊,愣了半会儿才答应。
“殿下,您要不要先。。。。。。”
“不用多说了,先去看看。”
赵以可偏头看向赵子兮,他眼中是真诚的担忧。
于是,一帮子人还没落脚,就又匆匆地赶往郊外。那里是一个废弃了的庙宇,周围围了篱笆,还有侍卫把守着。门上栓了锁。
赵以可隐约听到了来自庙内的浅浅呻吟,这样的感觉很不舒服。
赵以可正欲往前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耳边传来赵子兮压抑的声音:“将鼻子捂住。”
赵以可一顿,微微朝后方看去,只见众人都有些目光闪烁,有人将手搭在鼻上,又怕心思被人看穿,马上又收了回去。
赵以可看向赵子兮,他的眼中不曾出现害怕的迹象,却记得让她捂住鼻子。这样的举动让赵以可忍不住就想到了另一个人。赵子兮和赵夕莫,其实在很多地方都有些相似呢。
赵以可想了想,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嘶”的一声,将手帕撕成了两半。然后,她用一块捂住自己的口鼻,将另一块塞到了赵子兮手中。
手上传来柔软的感觉,赵子兮低头只见一块白帕躺在手心,白帕一角绣着几根苍翠的竹子。
赵子兮将手中的帕子握紧,转头只见大家也纷纷掏出帕子捂上了脸,待最后一人捂上,他也慢慢抬起手。
鼻端传来的再也不是灰烬的焦味,而是一股清香,似腊梅一般的。赵子兮发现自己竟有些舍不得呼吸了。
“这里面一共多少人?”
“回太子殿下,一共三十有八。”
赵子兮皱眉,再问:“若是无法治愈,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回殿下,若是找不出办法,便只能连同这座庙一同烧了方能杜绝蔓延。”
“不可以——”
众人听完不由唏嘘,三十多条人命,也只能这样了。而此时,却响起突兀的一道声音,大伙儿不由将目光投了过去。
赵以可不管别人是不是在看她,她只皱紧眉,看向赵子兮说道:“不可以,那些都是人命啊。”
她的声音甚至有些不稳,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纵使这是一种有效的解决办法,她却绝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活人被烧死。她曾经,看过太多人这样无辜没了性命。如今,她想为这一局面争取点机会。
赵子兮深深地看了眼赵以可,却并没有做出回答,只是朝谦城县令说道:“不仅要将城门关掉杜绝交往,包括这水流都要截断,不能让它们流到别处去。还有,包括家禽和蔬菜等食物,都得仔细检查,告诫城中百姓,在未调查出结果之前,不准食用大米及面食以外的东西。”说罢,他又转向对那些太医说道,“你们明日与城中的大夫一同分析,尽快找出瘟疫的源头。五日之内,本殿要知道个结果。”
“是。”众人领命。
勘察完毕,赵子兮才领着众人去了县里早已准备好的住所。
不知是因为在车上睡得饱了还是怎么的,赵以可久久不能入眠。
第二日,赵以可很早便起了身。不过,她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赵子兮和曹净都已经起了。赵以可看天,还灰蒙蒙的,不由感叹他们的精力。
太医们好像已经开始投入到自己的任务中去了,赵子兮去外面走了一趟又回来,脸色不是太好,看来还是没什么结果。
赵以可口渴,让人准备了水,准备喝完水去那些太医那儿看看。不过这时候,冷水是不能喝的,所有水都必须煮沸了方能入口。
赵以可刚提起水壶沏茶,就听到外头有人来通报说“大世子来了”。
赵以可偏头,通过敞开的房门看到了大门口的情况。
只是,大世子是来了,来的却不只是他一个人。
“唉,你,你怎么了,快放手,那是热水啊!”
耳边传来尖叫声,终于让赵以可收回了思绪,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曹净这么个淡定的人怎么叫成这样。滚烫的开水就这样浇在她手上,她方才竟都没有感觉。
将水壶放定,痛觉开始从手上蔓延到她心中。
似一阵风袭来,灼热的手掌突然贴上一股冰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