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少卿听问,嘴角往上弯了弯,“师姐,在你面前,我好像总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们见到小婉了?”
“嗯,小婉很喜欢他们,特别喜欢明德,总黏着他,晚上睡觉还要明德哄着抱着。”
“明德?他长大了,今年该有十九了……。”
“是,明德个子比耶律旺还要高些,功夫也不错,莫凡教的不错。江南音也来了。”
“大哥也到了?他现在怎样?”听说江南音也到了临安,江絮忽然有些激动,问话的语气也急促了些。
“他还好,一条腿瘸了,手指受了伤,不能再弹琴了。”
“不能再弹琴了……大哥那个琴痴,爱琴如命,当初可以为了万贯家财只为求一把古琴,如今不能弹琴,等于要了他的命,这都是我害的!”江絮的泪忽然滴落了下来。
骆少卿看着江絮的眼泪,不禁有些惊讶。江絮千里迢迢来到临安,奄奄一息时,她没有哭过;解毒时,痛彻心扉几欲昏死过去,也没有掉过泪;就连生小婉时锦娘说她也只是忍着痛咬着牙,不曾落过泪。
如今,当她听说江南音再也无法弹琴时,却滴下泪来。骆少卿看着江絮一滴接着一滴的眼泪,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非因为我,他怎会遭此劫难?这辈子,欠他的,终我一生,也偿还不了,这辈子,我谁都不欠,唯独只欠了他。”
“小婉呢?你觉得你没有亏欠她?”
“小婉已经习惯我不在她身边,如今她身边又有了爹爹和哥哥,即使没有我,应该也没关系。”
“师姐,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师弟,他是金人,还是皇族中人……”江絮的声音很轻,吐出的话却很有份量。果然,骆少卿听了之后,沉默良久。
江絮没有再开口,摇着轮椅转到碧纱橱后,俯下身子从大箱子里取出一个匣子来,放在腿上,摇着轮椅又回到外间。
她轻轻地将匣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匣子里,是一块金牌,正是当年她初到临安时,骆少卿他们见过的那块。
“你们应该见过这东西,大师兄懂金文,上面写的字你们该知道是什么。”
“金国皇族通关令牌,凭此牌出入大金可畅通无阻。”
“不错。这样的金牌,完颜阿骨打建国时只做了三块,一块他带在身边,一块给了完颜宗敬,另一块给太子。”
皇帝的那块自然是自动传给下一任君主,完颜宗敬当年不告而别时,这块金牌已经还给皇宫,难道这一块是……
骆少卿狐疑的看着匣子里的金牌,江絮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块的确是当年的皇太孙,如今的金国皇帝,掳去徽、钦二帝的完颜亶给我的。”
虽然心中猜到一些,但江絮亲口承认,还是让骆少卿心中感到十分的震惊。
江絮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一口,垂下眼帘好像在看着茶杯上的花纹,慢悠悠地说道:“当年,必兰嫲嫲把毒药灌入我嘴里时,我真的以为我快要死了。可我却想要活下来,我不想让孩子陪着我一起死。有人救了我,给我吃了摩罗丹。摩罗丹,世上仅存三颗,他居然敢从皇宫把它偷了出来。”
想到此,江絮忽然笑了笑,她曾认为完颜亶不是敢做这种事的人,现在看来,她还是小看了他,不然,他怎会千万铁骑踏入中原,狠狠地羞辱了大宋呢?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五日以后了,他告诉我,救我出来时,他烧了地牢,用看守的尸首冒充我,可惜却被人识破了。他要我离开大金,因为我的生死不明,会彻底牵制住耶律旺,他也知道耶律旺并不想要和他争,但朝中其它部族并不会轻易地放过耶律旺。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兄弟反目,然后好渔翁得利。我是他的软肋,会成为他的包袱,这次,是王妃,下一次,就有可能是别人。”
“摩罗丹救了我的命,却不能彻底解去我体内的毒。他给了我这块金牌,后来我遇到韩大哥的商队,以带他们出城为由,混入车队,离开了大金。”
“他……他为何要救你?”
江絮没有回答骆少卿,叫她如何回答?难道告诉骆少卿,当她醒来时,看到他衣不解带的守护在自己身旁?难道告诉骆少卿,他明明白白地看着自己说,因为爱她所以才救她?难道告诉骆少卿,他想要永远的禁锢她,让她做他的永远见不得光的女人?还是告诉骆少卿,自己不惜以命相博,才保得一身清白,而离开的代价就是承诺此生再不踏入金国半步,永不见完颜元?
江絮抬起头来,看着骆少卿:“浣香楼这么些年来,到底是为谁卖命,我从未问过你,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当初你若知道小婉的身世,你是否还会让我来做这些事情?”
骆少卿看着眼前的师姐,忽然发现她变得有些陌生,他原来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江师姐。一种被人蒙在鼓里,被人愚弄和欺骗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他痛恨被欺骗和愚弄,而这个人居然是他当作亲人一样的师姐。
骆少卿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浓浓的煞气。江絮将他的情绪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师弟,对不起,我只想保护小婉,为了她,我可以不计一切。”江絮看着骆少卿的眼睛,诚恳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小婉,小婉,那个自己抱在怀中抱了三年的可怜的小女娃。想到小婉,骆少卿心中的怒火一点点的消散开来。
面对着一个一心想要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骆少卿不知该说些什么。头一次,他开始痛恨自己没有蒋汨云那样的巧舌如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