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在桃林的东边,靠近后山的地方,有一座双棺坟墓,坟墓上嵌着我爸妈的照片,两个人都笑吟吟的,十分慈爱地目视前方。
孩子们手拉手围绕着坟墓唱歌,这是他们外婆最熟悉的那首《鲁冰花》。我昨夜里告诉他们,外婆他们就住在这小房子里面,他们一唱歌她和外公就能听到。
我和秦漠飞静静地跪在坟墓前,把锡纸叠的元宝放进了火盆,一个又一个。火盆的尘灰随风飞扬,飘了很远很远。
老人们说,只有逝去的老人们开心地接受了这些元宝,尘灰才会高高飞扬,我想爸妈是开心的吧,看到了他们的外孙和外孙女,看到我和秦漠飞相濡以沫。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呜呜呜……”
小凡唱着唱着就哭了起来,放开诺诺和言儿的手飞扑到了我的怀中,伤伤心心地大哭了起来。我明白他心里的感受,因为当年是妈妈把他一手带大的,他即便没有记忆,但那感应一定有。
我想,妈妈和爸爸在天的灵魂一定在这里看着他,陪着他。
“妈妈,外婆为什么会死啊?呜呜呜……”
“外婆生病了,所以就离开了,她离开的时候说,小凡一定要乖乖的,要懂事。”
我心酸地抱着小凡,轻轻擦掉了他脸上的泪。他能这样惦记着许久不曾谋面的外婆,长大了也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我此时是很欣慰的。
诺诺和言儿看小凡大哭,也都怯怯地走了过来围着我们,小脸都很紧张。
言儿瘪了瘪嘴,扯了扯小凡的衣角道,“哥哥你不要哭了,你哭宝宝也要哭。”
“嗯,哥哥你不要哭了,你这样很不乖,外公和外婆会不高兴的。”诺诺小大人似得训着小凡,还煞有其事地要给他擦眼泪。
小凡很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胡乱地抹掉了一脸泪痕,默默地走到了一边去。我没有去安慰他,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安静了吧,安安静静去回忆他儿时的事,可能会想不起,也可能会有点儿印象。
祭祀结束过后,秦漠飞让阿飞把孩子们带走了,独自拉着我朝桃林深处走去。我们昨天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所以也没有好好看一看这桃林,此时时光正好,就走走看看。
这片桃林并非是杂乱无章的栽种,而是有着很奇妙的设计。这采取的是桃林套种,也就是说,在这些桃树下面,还有最适合生长的一些植物,比如中药材,白芍什么的。
我对秦漠飞的投资理念很熟悉,他绝不会让一块地仅有单一的价值,而是会让它不断增值,以把这土地的价值发展到最大化。这片桃林他以我的名义栽种,自然也少不了体现这种价值,所以套种是让这土地升值的一种方式。
眼下桃花争奇斗艳,而白芍则含苞欲放,如此一搭配,看上去甚是惹眼。
我们俩牵着手顺着桃林一路走,一路张望,会有种无言的幸福感。风吹着树上的花瓣儿漫天飞舞,是当下最美的风景。
这桃林是环形的设计,所以我们一圈一圈地走,最后就走到了山庄前面,大概用了两个多小时。以往走半小时我都觉得累,但好像有了秦漠飞的陪伴,我一点儿没觉得疲惫。
山庄里,摄制组的人已经把他们的器械都检查好了,而黛蓝给我们设计的衣服也运到了市国际机场,阿飞已经去搬运了。
秦漠飞说,我们要在这里拍举世无双的婚照,办一场空前绝后的婚礼,没有他人打扰,只有我们一家子。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偷偷地在三年前就兴师动众栽种了桃林,就为了举办一场无人打扰的婚礼,这样任性的事情好像也就他能做得出。
黛蓝给我们设计了十来套衣服,不同的朝代,不同的风格,唯一相同的就是都十分惊艳。她的设计能力绝对是登峰造极的,对古装和现代装都拿捏得十分到位。
阿飞和黛蓝的几个助理把衣服一套套拿出来的时候,摄制组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都说像这样设计感强做工也精湛的礼服并不经常见到。
这是一定的,黛蓝给人做衣服很挑剔,对客人外在的要求极高。她说一件衣服如果穿不出该有的美感,那就活活糟蹋了衣服,还不如不穿。
我对她这想法不置可否,因为事实上买家秀和卖家秀确实有着本质的区别。
按照摄制组的安排,我们要在一个礼拜内把婚照拍完,接着那场婚礼他们会重新布置场景,要跟拍一个小短片儿,留作以后做宣传用。
这群摄制组的人很厉害,他们拍摄婚照要研究天气,必须得天时地利人和才拍。这种吹毛求疵的个性,真有点儿像当年的秦驰恩,他就是那么一个人。
我和秦漠飞对摄影都不太懂,但因为是给自己拍婚照,自是相当的配合。在大家讨论好拍摄方案过后,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就各自散了。
秦漠飞去找阿飞谈事了,我就带着孩子们在山庄里转。我们下榻的地方仅仅是山庄的一角,这里亭台楼阁建造得十分古风,真有种穿越了的感觉。
孩子们很喜欢这里的环境,玩得很疯。我走得有点儿累了,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靠着柱头小憩,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到一阵小提琴声音,忽远忽近。
我顿时没了睡意,坐起来狐疑地朝四下里张望,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如此熟悉的音律呢?我以为是幻听了,所以支起耳朵听了许久,真的有琴音,若隐若现。
会是三叔吗?可他怎么会在这桃林里面?不,这么远的声音,好像又不是在桃林里面。
我瞥了眼孩子们,他们还玩得很疯,显然是没有听到这琴音的。所以我又疑惑了,小凡和言儿不说,诺诺对秦驰恩的琴音很熟悉啊,她也没注意到么?
还是我想多了,错把这拉琴的对象想象成了秦驰恩?
罢了,还是不去想了。他现在过得或好或坏都跟我没有关系了,他既然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去,那就是不想我们任何人去打扰他,我又何必去破坏他世界的平静呢。
入暮过后,我就带着孩子们回到了山庄前厅用餐,秦漠飞也回来了,脸色微微有些古怪。我其实想问问他有没有听到那怪异的小提琴声,但想想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晚餐很简单,就是一些清新淡雅的小菜和清粥,很符合桃林这氛围。
吃饭时,秦漠飞偶尔抬头瞥我眼,总带着些若有所思的神情,看得我很纳闷,于是我忍不住问他啥事。他笑着摇摇头说没事,就是觉得我好看。
我没好气瞥了他一眼,道,“我这张脸你看了那么多年,还没看够啊?”
“当然看不够,一辈子都看不够。”他说着轻轻捏了下我的脸颊,又道,“老婆,吃完饭早点儿睡,明天咱们要拍一天的婚照呢,会很累。”
“不累,拍婚照怎么会累呢?”
我还记得第一次拍婚照的样子,我整个人跟打鸡血似得完全平静不下来,那种感觉很不真实,觉得嫁给秦漠飞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即便是现在,我都觉得很恍惚,想想自己一个平凡的灰姑娘,怎会遇到这万众瞩目的白马王子呢?
秦漠飞笑笑没再说什么,埋头喝稀粥了。我斜睨着他低垂的眉眼,老觉得他像是有啥事情瞒着我,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但我也没问,他不告诉我的事儿无非就是两点:要么是惊喜,要么是惊吓。
我们八点多就睡了,等孩子们都睡了过后,我才爬上床,枕着秦漠飞的胳膊静静想事情。就在此时,那悠远的小提琴声又传来了,还是若隐若现的。
我偷瞥了一眼秦漠飞,他好像没什么反应,还是一手拿着书,一手轻拍我的背,看起来很专注的样子。
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听到吗?他感官那么敏锐会听不到?我也不敢问,不管他心里有没有放下芥蒂,秦驰恩始终是他曾经的噩梦,不能再提。
琴音时远时近,很缥缈,但一定是存在着的,我没有幻听。我枕着秦漠飞的胳膊没有动,就静静听着那琴音,那是我十分熟悉的《梁祝》,一首脍炙人口的曲子。
琴音持续了很久,就在我听着快要睡着的时候,秦漠飞忽然轻轻拍了拍我脸,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了他晨星一般的眸子,十分闪耀。
“怎么了老公?”我呢喃道,嗓子有点儿沙。
“如果……三叔忽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面对他?”
“怎么问这么一个不可能发生的问题?”我一怔,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
“告诉我好吗?”
我看他样子很认真,心里忽然有些不太舒服。但我不想在这样的氛围下让他难过,就想起了他当年提的跟商颖的关系,于是把那两句话念了出来。
“进不可相恋,退不可相忘,但愿各自安好!”
他听罢淡然一笑,放下书息了灯,搂过我躺下了。我心里微微有些不快,就转过身背对着他了,他轻咬了一下我耳垂,道,“老婆,三叔说,我们婚礼时,他为我们拉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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