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清歌离开霍家老宅已经两个多月了,时间来到一年中最冷的季节。
隆冬,又是寒风凛冽的季节,风打着旋儿往脸上刮着,似乎要撕开人的皮肉一般。
幕府山别墅窗户的对面,有一辆白色的本田车停在那里,车子很不起眼,位置却很好,一仰脖子,就可以看到窗户上被灯光折射过来的人影。
黑黑的人影挂在玻璃窗上,是个身材美妙的女子。
男人原是躺在后排的,见到那抹身影的时候,他突然坐了起来,病怏怏的靠在玻璃上,贪婪的望着那抹纤影。
她似乎瘦了些。
是因为自己吗?
这样的想法涌上来,男人的眼神变得越发明亮,如天上的星星一般闪耀。
大约是车里的暖气关了,有些冷的缘故,男人咳嗽几声,前排的司机看不下去,急忙开着车离开。
男人说什么也不肯,暴怒的吼叫着,似乎要把司机生生撕成碎片。
"霍建亭,你的身体你清楚,再这样下去,别说是一年,你连半年都撑不住!我不得不为你的身体考虑!"开车的人是雷辰希。
没有人比他了解霍建亭的状况,这男人,现在的情况真的差到了极点,很可惜,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替他移植,他比任何人都难过。
半躺半靠在后排的男人突然笑了,"辰希,你也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就让我再看看她吧,哪怕是一眼,我都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暴怒过后,男人嘴角又有血溢出来,映着他苍白的面庞,越发让人觉得怵目惊心。
"建亭,我不能再让你这样了。"雷辰希说着,掏出手帕,在霍建亭的鼻尖上捂了一会儿。
男人很快就睡着了。
雷辰希送他回霍家老宅。
因为怕霍家人知道的缘故,雷辰希特意在他身上洒了不少酒,看上去,霍建亭是喝醉了。
雷辰希打电话上去,下来接霍建亭的是霍婉莹和霍婉菁姐妹,两人对雷辰希道了谢,扶着霍建亭往屋里走。
霍婉菁已然不再是从前那个任性妄为的女人了,她尽心尽力的扶着霍建亭,一边跟霍婉莹说话,"大姐,建亭那么爱清歌,为什么又和夏楠搞到一起了?"
霍婉莹叹息,"谁知道呢?"
"这感情的事啊,真难说,就比如说夏楠吧,打她重回那个房间起,我就压根儿没见过她,谁知道她是生是死!如果说是在养伤的话,可怎么就从来没见她下过楼?"
"这都几个月下来了,再重的伤也养好了吧?可你看那医生,还是天天来。"
霍婉菁也觉得姐姐的话有道理,"姐,你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霍婉莹比霍婉菁要高一些,她在霍建亭的右边扶着,稍一侧脸,便看到了霍建亭风衣下白色衬衫上有声血迹,而霍建亭的脖子上,也有血迹。
顺着血迹往上看过去,似乎应该是从嘴里流出来的。
吐血?
一想到这个,霍婉莹立刻就警惕起来。
她突然想起之前夏楠给她的红色液体。
她没有惊动霍婉菁,扶霍建亭进了房间以后,她打发了霍婉菁出去,她这才解开霍建亭的风衣外套,果然,白色衬衫上有不少血迹。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霍建亭身上是没有伤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霍建亭吐血了。
吐血。
霍婉莹简直不敢想像。
"建亭,告诉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停拍打着霍建亭的脸,希望知道事实真相。
霍建亭悠悠转醒,看到她哭红的眼睛,又看到自己衬衫上的血迹,微微一笑,"早知道就不该穿浅色的衬衫。"
霍婉莹哪里肯放过他,揪着他的衣领逼他说实话,甚至还要胁他,如果不说实话,就把清歌叫来。
霍建亭无奈,只好把事情一一告诉姐姐。
"姐,我从来没求过人,这一次,我求你,帮我瞒着清歌。"
霍婉莹早就哭肿了眼,抱着霍建亭哭的更加大声,"建亭,那个狠毒的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建亭,我要去找她算帐。"
自从林施洛死了以后,霍婉莹对霍家是一心一意的好,毕竟,这才是一家人,尤其是霍建亭,竟然还对可可一如既往的好,这让她越发觉得愧疚,也就越发想对霍家全家人好。
自从清歌搬出霍家老宅那天起,她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否则,霍建亭是不可能让清歌离开的。
到如今,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弟弟活不过一年了。
这一切,都是夏楠这个女人搞的鬼,她怎么就那么狠的心?!
霍婉莹气不过,打开房门,就冲进了夏楠的房间里。
二话不说,朝着夏楠就是两记耳光,"夏楠,你还是不是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建亭?!"
夏楠躺在床上,LED灯照着她的脸,那根本不是健康的颜色,而是一种近乎青灰色的白,她连唇角都干涩的,如龟裂的土地一般,裂开一道又一道的深痕,有的,还在向外浸着血丝。
夏楠冷笑,冷笑过后,便是如塞糠一般的颤抖,"因为他不爱我。"
"如果他爱我,我也不会这样对他。"
明明是那么恨到极点的话,她却说的有气无力,有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霍婉莹怎么肯放过她,一扬手,就揭开了覆在她身上的被子,却突然一声惊呼。
霍婉莹原以为夏楠应该过着很舒坦的日子,却不想,被子下的身体竟然是全的。
白皙的皮肤上,是各种各样的伤口,大小不一,长短不一,却都是新伤,有的还在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之前剖腹产时留下的伤口一直都在,两条腿上的枪伤也在。
霍婉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霍建亭这哪里是在给她治病,分明是想让夏楠生不如死。
不过,看着眼下夏楠这副模样,她到是觉得挺解气的。
屋子里有着极重的药味儿和血腥味儿,让人有一种想吐的恶心感。
霍婉莹突然笑了,随意拿起旁边的一个小碗儿,直接打破,从其中找出一块碎片,朝着夏楠的手腕狠狠割下去。
"夏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以前你拿给我的那个红色的小瓶子里,装的是你的血吧?你的血可以压制蛊的发作,是不是?"
夏楠不语,只是笑,"我不会告诉你的。"
霍婉莹也不理会她,径直取过一旁的茶杯,接住从夏楠手腕里流出来的血。
"夏楠,我还真以为你过着阔太太的日子呢,今天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这种血痕累累的生活。"
"不过,这种生活真的很适合你,你这种人,就只配过这样的生活。"
霍婉莹很快就收拾干净,带着那碗血出去了。
为了试验夏楠的血有没有用,她立刻去了厨房,替霍建亭做了一碗鸭血粉丝汤,把夏楠的血混在里面,这样,就分辨不出来了。
霍建亭不知情,正好也饿了,吃了下去。
霍婉莹收拾好碗筷,看着他睡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一一记录下来。
眼看着就是十一月底了,霍建亭的生日即将到来,从来没有给他送过生日礼物的清歌,想送他一件礼物。
更多的,其实是她想见他一面。
可是,应该怎么约他出来呢?
她有些不知所措。
恰好,她的电话响起来,"顾清歌,我是霍建亭!"几个月不见,乍听到霍建亭的声音时,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的会疼。
情丝缠缠绕绕,就像一张网,紧紧网住她的心脏,一点一点勒紧,越勒越紧,当所有的丝茧被拉扯到最大值,那颗心脏被勒得透不过一点气来。
她沉默了许久,才挤出两个字来,"你好。"
这世界上最亲切的字眼就是这两个字,同样的,最疏离的字眼也是这两个字。
亲近的人跟前,用这两个字,会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格外长远。
陌生人之间用这两个字,却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多么可笑的两个字眼,如今,却真真实实的用在他和她身上。
妞妞,你是否已然将我忘记?
只当我是一个陌生人了?
话筒里只有安静的风声环绕在耳边,两个人都沉默着,各自捂着胸口,各自压抑着各自的伤。
妞妞,今天是我生日,可不可以陪我吃最后一顿晚餐?
我从来没有请你在外面吃过大餐,只有这一次,只有你和我,好不好?
霍建亭嘴唇蠕动,却终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相较于霍建亭内心的波涛汹涌,清歌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白嫩的指尖紧紧压着胸口,那地方揪着疼,仿佛有钝刀正割着它,刀子太钝,每一刀下去,都是连皮带肉的撕扯下来,疼得她眼睛发涨。
谁也不敢打破这沉默的气氛,两个人都是紧紧的握着手机,小心翼翼的听着对方那边的动静。
寂静的空气里仿佛有一根弦拉扯着两个人,而无论是谁,都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扯断了那根弦。
霍建亭更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相较于霍建亭的沉闷,清歌到是坦然许多。
之前她想了很多,既然不爱,那就放手,成全彼此,再这样执着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长痛不如短痛。
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霍建亭,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霍建亭的眼睛都直了,此时的他正半靠的医院的病床上,身形削瘦,面色灰白,只有一又眸子,格外明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