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一边跑一边腹诽,却也无可奈何。
她只是想息事宁人而已。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才不过只跑了两圈而已,整个身体都不听使的在发寒,全身冒冷汗,眼前一片漆黑。
她拼命想让自己站稳,脚下虚浮,却总是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
肚子好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一般的疼。
下身一阵阵热流滑下来,像是大姨妈要来的感觉。
第三圈了。
第四圈了。
肚子越来越疼,她的脸色白的如一张纸一般,大汗淋漓,却全是冷汗。
还有六圈。
这是第五圈。
意识越来越清醒,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
好累。
好疼。
眼前好黑。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好想睡。
就这样闭上眼睛睡了吧。
下一秒,她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朝着地面飞奔而去。
下意识的,她伸出两只手,抱住肚子。
孩子。
是她唯一的意识。
意识消失前,清歌只知道自己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那人身上的香水味道上,让她一颗紧绷着的心突然就放平了下来。
连小腹上的撕裂般的痛楚也淡去了好多。
霍建亭整整三天的时间都呆在指挥室里,一双眼睛红得能滴出血来。
如果不是跟着顾清歌的那个小警卫员来找他,他应该还在作战室里。
因为这次带队出战的人是王三五,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兄弟的兄弟。
他不想他有任何差错,哪怕是一点点,都不允许。
这三天三夜,他呆在作战室里,面上气定神闲,其实心里早已乱如麻。
如果这一次抓到夏俊明,他应该怎么办?
杀还是留?
一向杀伐果断的霍建亭,陷入两难的境地里。
他是霍太太的亲生父亲。
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个父亲的关系,他才过得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N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足以让一个女人无立足之地。
留着夏俊明是个祸害。
杀了呢?
他又觉得对不起霍太太。
唯一只求一件事,千万不要让王三五抓到夏俊明。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没人知道,他坐在作战室里,整整抽了三天的烟。
一向冷情的霍建亭,竟然也有两难的时候。
前方带领兄弟们深入腹地的王三五,已经和他们失去消失十个小时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对于霍建亭来说,这更加加深了他的那种不安感。
作战室的窗户全部是密封起来的,他觉得烦闷极了,站起身来,准备支外面透透气。
手机和电话都放在作战室里,没有带出来。
这个季节的风那么恼人,她的腿又疼了吧?
其实,早在五年前,也就是他和顾清歌结婚前一年的冬天,她跪在冰天雪地的大雪里乞求霍家出手帮助顾家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她。
那是个倔强的丫头。
谢亦欣那么骂她,她都没吭过一声。
那天的雪下的很大,淹没了房屋和树木,连栅栏里的冬青树也被包裹了个严实。
那个丫头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衣,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腰身挺得直直的,跪在那里。
如果不仔细看,你甚至会觉得那么是一个雪人。
从来没有心软过的霍建亭,第一次对一个陌生女孩同情起来。
他站在窗口那里望着她,拿起手中的电话,打给父亲。
雪下的那么大,父亲原是想宿在外面不回来的,他不仅替父亲找好了车和司机,还告诉父亲那个女孩的身份。
霍天齐最后还是赶了回来。
可是又有谁知道,是谁说服霍天齐回来的呢?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这丫头就住进他心里了吧?
结婚的时候,他曾经想过,狠狠撕破她的衣裳,蹂躏她,让她变得不堪。
可是,他总是会回忆起雪夜的那一幕。
像极了那年在大火中的自己。
那么无助,绝望。
想到顾清歌的时候,霍建亭忍不住就朝外走去。
三天了,他已经三天没有见过她了,那感觉快要把他逼疯。
他回去,悄悄的看她一眼就好。
只是一眼就好。
还未迈出这幢楼的大门,便看见派给她的那个小警卫员喘着粗气在门口张望。
霍建亭的眉心皱起来,"怎么回事?"
小警卫员连躲带跑像是逃亡一般来到这里的,天知道,要是被老司令发现了,还不得剥她的皮啊!
见到霍建亭的那一刻,她立刻敬礼,惨白的脸都回了些血色,"报告,张司令员来了。"
霍建亭侧目看了看她,"嗯。"
"他来你就不用照顾夫人了么?"
小警卫员吓得快要哭了。
老大这话,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咽了咽呼吸,"不是的,张司令员罚夫人跑步。"
"..."
小警卫员还想说什么,霍建亭早没了影子。
再定睛看时,早已远去。
不禁摇头。
还好,还好,要是夫人出了什么事,老大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虽然她是个女人,可是看老大的样子,凡是对夫人不好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被老大揍的。
生怕又惹出什么事来,急忙跟着霍建亭的路线跑过去。
霍建亭到的时候,恰好看到顾清歌的身体软下来,他甚至没有跟张仲尧打招呼,就冲过去,把清歌抱在了怀里。
张仲尧在看到霍建亭的面色时,又看看他怀里的女人,终于想起来,这丫头是谁。
顾清歌!
那张结婚证上的照片还是他问霍建亭要的!
"妞妞。妞妞。"霍建亭用力掐着清歌的人中。
"妞妞,快醒醒。"
"你怎么了?"
张仲尧看了看清歌苍白的面色,连连摇头,"现在的小年轻啊,这身子骨就是虚,这才跑了五圈下来,就晕过去了,真没用!"
顾清歌有一瞬间的凝神,虚弱的张开眼睛,看一眼霍建亭,手却是紧紧抱着肚子,"疼。"
"肚子疼。"
霍建亭心疼极了,一边抱起她,一边跑起来,"军医,给我叫军医!"
张仲尧站在那里,看着霍建亭的背影,连连摇头。
"温柔乡是英雄冢啊!"
"想来,霍建亭这无往不利的战绩,也该被打断了。"
霍建亭抱着清歌一路狂奔,直奔医护所,小护士没见过这架势,吓得结结巴巴,"军长。长。谁不舒服?"
"叫洛云裳来见我!给她三分钟!"
洛云裳是M组织里最好的女医生,她平时傲气的很,对谁都不服气。
独独霍建亭,她是服气的不得了。
听说霍建亭找她,扔下手中的病人,交到另一名医生那里,就朝着霍建亭来了。
"哟,霍大少,这是怎么了?魂丢了?"
霍建亭把人放到病床上,冲着洛云裳指了指,"大人和孩子都给我保住了,否则,我拧断你的脖子!"
洛云裳从来没见过这般狠戾的霍建亭,吓得愣了一愣。
孩子?!
保住?!
脖子?!
几个关键字迅速闪过,聪明如洛云裳,很快就看明白了,病床上躺着的这个女人和霍建亭关系不一般。
生怕霍建亭又用狮吼功,立刻叫来护士安排。
最后还是赶紧通知准备手术,匆匆把清歌推进了手术室里。
霍建亭站在手术室外,因为几天几夜没合眼的关系,他的眼睛除了瞳仁以外,整个都是红的,像是谁的血。
这是他第几次站在手术室外等顾清歌?
第二次?
似乎是的。
每次都是因为他的疏忽,而令她受到伤害。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那么的无往不利,没有人可以瞒得过他的眼。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无力。
很久以前,医生就告诉过他,霍太太是寒性体质,不容易受孕,如果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保护。
若是第一次就造成流产的话,只怕将来都很难再生育。
孩子。
他已经三十三岁了,也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就是他知道这个孩子的第四天,就要面对失去它的恐惧。
无力感攀爬着他,缠绕着他,让他越发觉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每次面对霍太太的事,他总是那样无力。
明明有着最强势的手腕,最最魄力的决定,为什么在霍太太的事情上,他总是保护不住她呢?
他疲惫的靠在长椅上,满脸憔悴。
自知做错事的张仲尧在警卫员的搀扶下,来到霍建亭跟前。
见霍建亭坐在那里,他也跟着坐下来。
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旁,霍建亭抬了抬眸。
看到是张仲尧时,他的眼睛突然就放大了,"张仲尧,如果我老婆和孩子有什么事,我会让你的外孙女夏楠偿还!"
张仲尧呆滞了足足有一分钟。
"孩子?"
"你说顾清歌有孩子?"
"我不知道她怀孕了,真的不知道。"
霍建亭冷冷的看他一眼,"张老,这些年来您对我的提拔之恩,我铭刻于心,这一生都不敢忘记,但我感恩,并不代表您可以对我周围的人为所欲为!"
"今天的事,我会算在夏楠头上,您请回吧!"
张仲尧还想说什么,霍建亭已经率先起身,走向窗口,吹着冷风。
作为一名指挥官,他又一次失控了。
这种现象很不好,可是,比起那份令他觉得沉重的军权,他更加关心霍太太,他宁愿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他。
张仲尧碰了一鼻子灰,灰着一张脸走了。
手术室外安静下来,霍建亭站在那里,安静的如同一樽雕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