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流淌了一地的哀伤,是属于霍建亭的。
如今,他在霍太太的心目中,已经没有任何份量了。
怪谁?
又能怪谁?
是谁不懂得珍惜?
空让青春变成无声的白纸。
又是谁不懂得爱情的珍贵,将一颗真诚的心辗成了无数块。
碎了一地的渣子,是顾清歌捡不回来的心。
亦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下意识的想要去抱她,却迟迟不敢再往前一步。
"清歌,把枪放下,我让他们送他去医院。"
"乖。"
第一次,他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和一个女人说话。
和一个要胁他的女人说话。
顾清歌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不!"
"现在,立刻,马上,我要你的人全部都滚开,你送他去医院!"
霍建亭照办,顷刻之间,还人满为患的红地毯上,只剩下三个人。
其他人早已散得干干净净。
霍建亭看着顾清歌,"好了,我的人都走了,这下,你可以把枪放下了吧?"
没有人懂得他心里的恐慌和害怕。
顾清歌看着他,"叫他们弄辆车来,你开车,送他去医院!"
顾清歌只顾着地上的季盛东,却没有注意到霍建亭的眼神。
她甚至忘了,霍建亭是最恨别人要胁他的,为什么却对她的要胁甘之如饴!
此刻,他的眼神里写满深情惋惜和担心。
他担心的是顾清歌把握不住那把枪。
小绵羊一般的吩咐下去,很快有人送来一辆红色的跑车,霍建亭扶着季盛东上了车。
扶他上车的时候,他忍不住在季盛东的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低声威胁:"季盛东,要是我老婆出一点点差池,我让你们季氏陪葬!"
季盛东痛得眦牙咧嘴,却还是笑的别开生面。
他这会儿被打的鼻青脸肿,笑起来都吃力,当然是别开生面的笑容啦。
"霍建亭,你们霍家的人真暴力。"
"难怪清歌她不喜欢你。"
一提到顾清歌,霍建亭立刻哑口无言。
季盛东说的是事实。
顾清歌不待见他,讨厌他,他甚至在她眼底看到了某种厌恶。
两个大男人先坐上了车,顾清歌一手握着枪,小心翼翼的坐到后排座位上。
这会儿,她变聪明了,枪不再指着自己的头,而是指向霍建亭的头。
沉声命令,"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L市不比N市,霍建亭和季盛东都没怎么来过这城市,对交通并不是很熟悉,七拐八拐,半天才找到一家医院。
霍建亭把车停好,又把季盛东扶出来,一起陪着顾清歌挂号,就诊。
季盛东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医生开了药之后,就让病人家属陪他到病房擦药了。
顾清歌这才把枪放下来,冷冷的看着霍建亭。
"霍建亭,你可以回去了,我不想再见到你,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霍建亭一愣,手下意识的就握住了顾清歌的手。
"不。"
"清歌,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顾清歌把枪扔回到他手里,"霍建亭,如果你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保证立刻消失!"
"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心上一疼。
一把刀准确无误的切中他的痛处,痛得眼睛发涨,又酸又涩,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他朝顾清歌伸出手,拿回那把要命的枪,手顺势又一次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柔若无骨,又白又嫩。
隔着那么远,他都可以清晰的嗅到专属于她的那种芬芳。
淡淡的清雅的不掺杂任何香料的最原始的女性香味儿。
这味道,他已然几个世纪没有闻到过了。
深深一嗅,仿佛心上的伤都被奇迹般的抚平了。
"清歌,我不能没有你。"
"爸爸和徐妈他们都很想你。"
"跟我回去,好不好?"
半是诱哄,半是乞求。
顾清歌突然一声冷笑,"曾经高高在上的霍建亭先生,也有那么低三下四的一天吗?"
"真叫人大跌眼镜啊。"
随即她敛去笑容,换上一抹不屑。"您说的话,我现在,一个字都不信!"
手指微扬,指着病房门,"霍先生,门在那里,请您离开。"
霍建亭仿佛傻了一般望着顾清歌。
他不相信,那个以他为天,以他为地的小女人,竟然会这样对自己。
一旁的季盛东生怕火烧的不够,看着霍建亭死人一般的脸,朝着顾清歌伸伸手。
"小歌儿,我好痛,你快来给我上药。"
生怕顾清歌不管自己,他又特意加了两声吸气声。
顾清歌柔顺的走向他,拿出药油,熟练的打开瓶盖,替他上药。
霍建亭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出去。
他望着温柔替季盛东上药的顾清歌,突然有一股掐死季盛东的冲动。
季盛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又是一声低嚎,"背上还有,背上也痛。"
一边说着,一边朝顾清歌眦牙咧嘴,"小歌儿,你帮我脱衣服吧。"
季盛东现在心里乐开了花,那朵花儿甚至都开到了他眼前。
看霍建亭在顾清歌面前吃鳖的样子,真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玩的事情了。
这个男人,明明那么在意顾清歌,却又非要表现的一点都不在意,真是太好笑了。
顾清歌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男人竟然还没走,到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呢!
看着还站在门口一直不肯离开的霍建亭,季盛东觉得这个游戏真是过瘾。
顾清歌倒是有几分听季盛东的话,毕竟季盛东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
霍建亭那个野蛮人,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季盛东给打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会儿,季盛东一身的伤,听他叫的那么难过,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丝愧疚的。
听闻季盛东要她替他脱上衣,她没说什么,默默的伸出手,替他解扣子。
每动一下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扯痛了他的伤处。
替他脱衣服?
看光他的身子?
霍建亭觉得自己的自制力越来越差了。
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季盛东杏眸微垂,视线正落在顾清歌的锁骨下。
这该死的女人!
竟然让别的男人看到了她的身体!
唯恐季盛东再吃她的豆腐,他急匆匆冲到顾清歌身旁,想也不想,夺了顾清歌手中的药油,"我。替他擦。"
顾清歌有些怀疑,一向从来不自己动手的霍建亭竟然要替季盛东上药。
今天这一天之内,在霍建亭身上出现了许多的不可能。
授受她的要胁,替季盛东上药,甚至还心甘情愿的当了一次车夫。
顾清歌突然觉得她看不透这个男人。
霍建亭,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你?
狠戾的,冷漠的,无情的霍建亭她统统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这样温驯的霍建亭。
她退回几步,把那强烈的男性气息摒退在鼻息外。
他身上那股tiffany男士海洋香水幽幽扑鼻而来。
熟悉而又沁人心脾。
是错觉吗?
有生之年,她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那一夜过后,他绝情的毅然离去之时,她就已经想好了和他的结局。
霍建亭在替季盛东上药,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情。
谁叫这男人觊觎他老婆!
非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这里的淤伤如果不推拿开的话,肿起来会疼得更厉害。"霍建亭已经脱了季盛东的衣服,眼神落在他背上的伤处。
与其说是他替季盛东脱衣服,倒不如说是扯,高档的衬衫扣子被他硬生生扯断,一颗颗碾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小子不是喜欢脱衣服吗?
那我就让你脱个够!
让你露个够!
把你的衬衫扯坏,让你露去!
死暴露狂!
季盛东看着牺牲了一地的衬衫,哭笑不得。
霍建亭这男人真不是一般的幼稚。
霍建亭正思考着怎么整季盛东的时候,季盛东一双含泪欲滴的眸子已经看向了顾清歌。
"小歌儿,还是你来好不好?他公报私仇,弄得我好痛。"
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眼巴巴望着顾清歌,看上去很是可怜。
霍建亭的冰砖脸突然抽了一下。
他叫霍太太什么?
小歌儿?!
这也是他能叫的吗?
替季盛东上药的手不自觉的加力,捏得季盛东哀嚎不已。
顾清歌看不下去了,走回到霍建亭身旁,"霍先生,还是不麻烦您了,我来就好。"
霍建亭哪里是替季盛东上药,分明是在报仇,好不好?
他用那么大的力气,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霍建亭急忙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老婆,你看,我明明很轻的。"
"是他像个娘儿们一样的装,好不好。"
顾清歌的脸顿时沉下来,如冰一般的眼神落在霍建亭身上,"谁是你老婆?麻烦您搞搞清楚,霍建亭,我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任何关系了!"
霍建亭平静的望着她,丝毫不介意流露出自己的爱慕之情,"老婆,那纸离婚协议书我撕了!"
"没签字!"
"所以呢,你还是我老婆!"
顾清歌气得咬牙切齿,这个死男人,永远都是这样霸道不讲理。
"霍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连结婚证都没有领过吧。"
"之所以给你一纸离婚协议书,那是因为我尊重我自己,尊重我的婚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