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爱着你。"
"只是。这里。"
她缓缓把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已经荒芜了。"
城荒了,可以有人重新建起来。
心荒了,该拿什么重建起来?
霍建亭的手突然就从她手上掉了下来,仿佛慢动作一般缓缓落到了他的身侧。
一颗心,若是荒芜了,是不是你栽下再多的树和草都不会存活?
第一次,霍建亭觉得自己那么苍白无力。
在顾清歌面前,他仿佛就是把她的心杀死的那个刽子手。
他嘴唇微微张合着,颤抖着。
却,一个字再也说不出来。
心上仿佛被车轮重重辗过,痛得血肉模糊。
顾清歌没有再看他,避开他高大落寞的身躯,朝着洗手间走过去。
因为是背对着霍建亭的缘故,没有人看到她颤抖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霍建亭,你总是这样。
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总是不经意的对我温柔,让我以为是你舍不得我。
其实,你不是舍不得我,你舍不得的,是没有人再关心你了吧?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自己回头。
哪怕是痛到死,我也不会再回身望你一眼。
即便我这一生不会再嫁别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不相见,便不相念。
不相念,便可不相思。
霍建亭只觉得胃疼得厉害,疼得他眉心直皱,疼得他直不起腰来。
伸出握过她那只手的手,看着她一步步远离自己。
他只能无声的伸出手,仿佛要把她经过的那一缕空气握在手心里。
霍太太说,她还爱着他。
只是心已经荒芜了。
他又该拿什么拯救?
简单的洗漱过后,顾清歌走出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照,用遮瑕膏盖住了眼底的黑眼圈。
即便是要分手,她也要漂漂亮亮的说分手。
当爱情的路走到了尽头,不管心底有多少不舍得,有多少留恋,那两个字终是还要说出口的。
霍建亭已经把早餐摆好放在了餐桌上。。
长长的餐桌那么长,一左一右把他们隔的好远。
咫尺天涯。
顾清歌不敢看他的眼。
"我不饿。"
"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霍军长,可以吗?"
霍军长。
疏离的语气昭示着两个人的关系比陌生人还不如。
他又能说什么?
难道该跪下来求她?
求她不要走?
不!
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父母,他谁也不跪。
"先把早餐吃完再说吧。"
相较于顾清歌的淡漠和疏离,他反而显得平静了许多。
既然霍太太的心已经荒芜了,那么,他必须一点一点再把那座城建起来。
不能操之过急。
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霍太太都听不进去。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让两个人都静一静。
他说的仿佛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的关心一般。
顾清歌看了看煎得有些糊的荷包蛋,内心挣扎着。
霍建亭坐在餐桌的另一端,看着她的表情,补了一句。
"饭里没下毒。"
"就算你要走,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走吧?"
顾清歌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霍建亭的厨艺真的不是一般的差。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把盐放成糖,只不过盐放的多了,太咸了。
抓起身旁的牛奶,直接就灌了下去。
霍建亭看一眼她急不可待的样子。
心里一痛。
顾清歌,你就这么急着要离开我吗?
连一顿早餐的时间都不肯给我吗?
他原本还想再挽留些什么的,如今看来,什么都不用说了。
顾清歌象征性的吃了几口早餐,喝光了所有能喝的东西后,便向霍建亭道:"霍军长,我已经吃饱了。"
霍建亭身前也有一份早餐。
只是,他的一动也没有动。
整个早餐的过程中,他一直紧紧盯着对面的女人。
仿佛要透过那张脸,看到她的心里去。
只可惜,从头到尾,那个女人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霍建亭只觉得悲哀。
做人做到自己这份儿上,是不是也太凄惨了点儿?
那个一直爱着自己的女人,突然间就不爱自己了。
还真让月惜晨那个混蛋说着了。
一语成谶。
有一天,背着顾清歌和月惜晨见面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春风得意全部说了出来。
一脸鄙夷的月惜晨白了他一眼,"霍少,你知道吗?"
"越是炫耀自己幸福的人,幸福飞的越快。"
不过才三天的工夫而已,他的霍太太已然不再是从前的霍太太。
终是留君不住。
便随了她去吧。
眼下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看着心疼。
既然她要走,那就索性让她走吧。
可是,为什么仅仅是看着她的背影,便觉得眼眶发涨。
心里头有根筋被人挑起来,有人拿着细细的针,正一下一下的戳着那个地方。
又疼又酸又涩又苦。
多想开口让她留下来。
多想说一声"对不起"。
可所有的话在看到她毅然而然的拿着行李箱走出房间时,化为了泡影。
顾清歌。
顾清歌。
只能在心底默默念着那个名字。
仿佛这样念着,心上的疼痛就轻了几分一般。
他跟前的早餐还是完整无缺的,顾清歌看了看那份早餐。
"要不,我等你吃完早餐吧。"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眼神却是看向门的方向。
霍建亭因她的一句话,上天入地。
前一句,让他的心狂喜,撒着欢儿似的跳出来,想要飞到她身边去。
下一个眼神,让所有的欣喜化为泡影。
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只是安静的站起来,拿起外套穿好,替她打开了门。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有强风猛烈的灌进来,顾清歌的长发瞬间被卷起。
长发飘飘,如丝如魅,有几根落在霍建亭的脸上。
他却舍不得拿开。
如果,这一次顾清歌铁了心说"分手",他又该如何挽回?
宽阔的掌心里还留着她的几根秀发,细细的,柔柔的,带着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儿。
不同于其他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却异样的清新好闻。
只可惜,他已经不能再拥有。
她抬脚离开之际,恰好经过他身旁。
"不要走。好吗?"
他满心满眼的都是期待,布满血丝的眸子望定她的脸,仿佛要将她的脸生生篆刻在眼眸中一般。
修长的五指握成拳头,手背上一条又一条的青筋突起来,一如他现在落寞的心。
顾清歌没有回头。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却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挺直的脊背僵了僵。
霍建亭,不要我走又怎么样?
要我留下来一直看你是如何看夏楠的吗?
还是你想告诉我,你从来没有爱过顾清歌,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动心都没有!
迈出门的那一刻,霍建亭听见自己心在嘶吼的声音。
顾清歌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就这样吧。
就这样错过,也是件很美丽的事。
霍建亭,穷我这一生也许都不会忘记你,但我会试着忘记。
忘记我曾经拥有的,忘记我曾经爱过的。
霍建亭站在门边,看着她小巧而削瘦的身子经过自己,走向远处楼道里透着亮光的出口。
那里的光那么亮,那么刺眼,他却觉得心酸。
顾清歌。
顾清歌。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些什么,却在看到她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时,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再多的话都是废话,再多的动作徒添伤悲。
不如不说。
不如不问。
顾清歌一路走的很快,心上的疼已然麻木,佯装出来的坚强不知不撑到几时。
她只有快速离开这里,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脚下的步子越发走的快起来。
霍建亭,当你不能再拥有,你会做些什么呢?
会不会也像我一样?
会不会令自己不要忘记顾清歌?
也许,再过些日子,你根本就不会记得顾清歌。
毕竟,你爱的,只有夏楠一个人。
霍建亭,我在最美的青春年华里遇上你,却也浪费了六年最宝贵的青春。
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我依然不悔爱过你。
霍建亭跟着她身后,慢吞吞的走着,步子比顾清歌慢上许多。
不是他走的慢,而是他不希望顾清歌走。
不希望她离开。
可挽留的话他已经说过,这女人铁了心要走,他又能怎么样?
只能听之任之罢了。
王三五早就坐在了驾驶座上,看着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个人。
一声没吭。
今天的气氛很不对劲,老大拉着一张冰块脸,嫂子也没了平时的微笑。(未完待续)